外傭細訴疫境辛酸 禁足 解約 困獸鬥

外傭細訴疫境辛酸 
禁足 解約 困獸鬥

【肺炎大爆發】
【本報訊】自從政府發出公眾地方禁止群眾聚集法令,周末外傭擠擁天橋、街道得水洩不通的畫面再不復見。但對於仍然在外聚會的外傭,路過的香港人往往投以不鼓勵甚至厭惡的眼神,恐怕她們會把病毒傳染給家中僱主和其他香港人。

疫情下人人自危,亦不好受。受訪的其中一位外傭Acel說:「其實外傭也有份促進香港經濟的基礎,但為甚麼沒有人給予我們足夠的支援和關心?」獨在異鄉,外傭的不安和疑慮,不比香港人少,且聽聽三位外傭的自白。

記者:陳芷昕

【Acel,38歲】 「很擔心被居家隔離僱主感染」

身在家中的每分每秒,我沒有一刻不在憂慮和恐懼,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已感染了武漢肺炎。我的僱主正在家隔離,但我又可以怎樣呢?我是他們的傭人,這個家就是我的工作和生活場所。

我照顧的這一家四口是長居於香港的英國人。1月時,武漢肺炎仍未爆發,九歲的小女兒返回英國讀書;至3月,她爸爸飛到英國住了一星期,再與女兒一同返回香港。我能夠理解他們的決定,畢竟女兒已經與家人分別快要三個月,而且他們住在英國近郊地區,不是疫情嚴重的倫敦,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

他倆在3月22日回港後,就戴着電子手帶,開始居家隔離14天。從他們到埗一刻,我就開始惶恐不安。先生說他和女兒沒有出現任何病徵,也覺得他們感染的風險很低,希望我不要太擔心。但這個病毒太可怕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中招?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呀!太太很擔心我,不斷為把我置身這種危險境地而道歉,又說如果我真的很害怕,可以在家中戴口罩保護自己。他們是很好的僱主,一直有為我提供口罩,但我仍然沒有在家戴上口罩。這不是很奇怪嗎?我不想給他們一種他們都是病人的感覺,這讓他們也不好受。但心底裏我是很害怕的,我的命現在跟他們連成一線,但我無處可逃──我也有很多朋友跟我面對一樣的處境,我們都很擔心自己會被居家隔離的僱主傳染,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我們只能向上天禱告,希望自己不會有事。

「我真的很想返回我的家鄉了,香港是一個讓人充滿壓力的地方。」

疫情爆發以來的這段時間,是我在香港工作五年來最大壓力的時刻。我的工作量比以往大增。早在香港人瘋狂搶購必需品前,太太已叫我要多買點。我曾經一個人把四條廁紙抬回家;家中所有物資和糧食都靠我一個人張羅、準備。每天,我都要到超級市場搜購大量貨品,但這絕不容易,因為很多都已被人一掃而光,所以我要到很多間超市。身為外傭,我從來未試過如此疲憊。

即使回到家中,我也難以放鬆。不只是因為擔心他們可能會把疫症傳染給我──對此我也愛莫能助;而是一家四口現在每天都在家中。先生和小女兒正居家隔離,太太正在家辦公,12歲大兒子則在家上課。他們在家中,就像是無處不在!特別是兩個孩子,他們精力充沛,經常走進廚房找我跟他們一起玩耍。不是我不喜歡他們,他們都對我很好,只是作為員工,我們都需要私人空間,讓我們可以稍微喘息一下。現在感覺「太多人」了,你根本無法擺脫工作。

周末,我仍會出外與朋友聚餐。我知道香港政府和很多香港人都不想我們再在外面聚集。但事實是,很多僱主會藉此剝削傭工放假的權利,乘機要求她們繼續留家工作。我也明白現在出外不是一個好主意,但這是我們唯一可以與同伴會面、放鬆的時刻。

剛過去的3月18日,我在香港工作剛好滿五年。現在,我真的很想返回我的家鄉了。香港是一個讓人充滿壓力的地方,我知道疫情已經蔓延全球,菲律賓也不能倖免。但我的家鄉是一個很偏僻的農地,我在那兒可以自給自足,不用擔心因為要每天出外購物而感染病毒。

更重要的是,在香港,即使我在自己的房間,我作的所有決定,也得牽涉僱主;身處於屬於自己的家,我才有權力為自己安排一切,包括保護自己免受感染。

我也開始計劃其他出路。我不是討厭外傭這份工作,但現在真是很艱辛,如果每年都有疫症爆發,我一定會受不了。來港成為外傭前,我在家鄉是一個幼稚園老師,我覺得我可以嘗試更多,畢竟我仍然單身,沒有家累,那為何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