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基層透明】想當年香港太窮,宗教團體派奶粉火海救孤;今天疫情肆虐,但不同往日,大部份教會不作為,猶幸信眾仍然有心。我們訪問了兩名疫情下的福音戰士,其中義工趙偉傑積極派發口罩等物資,他向教會發炮:「你物質又解決不到,心靈又接觸不到,福音又傳不到,你叫甚麼基督徒?」
病毒很公平,中產、基層感染機會均等,疫情持續下去也一樣會失業。報應則更公道,阿趙說:「當社會、市民有需要的時候,教會不理他;當社會回復平常,這班市民也不需要教會。到時你做任何工作,傳甚麼福音,你說耶穌怎樣愛他,人們只記得一件事:我最需要教會的時候你沒出手。」
頭盔一定要戴,本文無意挑機上帝,只是祂的fan club有問題。神愛世人,即使教會忽視窮人;耶穌愛你,縱然教會話之你。
撰文:陳勝藍
攝影:許頌明
福音戰士:中產同工築城牆自保
趙偉傑行年四十四,信耶穌40年,大抵有資格品評教會,據他所見,香港八成教會一意服務中產信徒,忽視基層,即使有心人捐出口罩,拜託轉贈街坊,十居其八卻而不受,阿趙解構這個現象:「單計一個口罩的運送成本可能是50元,但這不是成本高低的問題,是有與沒有、零和一的問題,你有口罩和沒有口罩,你可以去覆診和不能去覆診,是零和一的關係。」
據悉好些教會是擔心口罩質素問題,阿趙說:「有些人問那口罩是不是合乎三個英文字母,我想說我接觸的清潔姐姐是零和一的關係,我給她不合乎標準的口罩,起碼隔了一重,但你說口罩不合乎規格所以我不送給你,這就是用中產角度看,中產覺得不是這個level便不要。你不要,坊間很多人需要。」他是「建。祝義工隊」成員,該組織為有需要人士優化家居,包括滅蚤、轉贈二手傢俬及電器,一律免費運輸,每年處理個案120至150宗,就是深信己所不欲施之於人,「你不要那張床?大把人要;你不要那部電視機,很殘了,七年了,不是高清?大把人要,現在教會連丟棄的東西也不願施捨給街坊」。近來建祝專注抗疫,單是訪問前一星期便派了七萬個口罩給社福機構。
陪伴獨居婆婆送暖
今次趙偉傑以個人身份受訪,說:「很可惜,一個不是基督徒的義工群體也做的事,竟然教會不肯做,這是甚麼邏輯?我至今想不通。太平盛世的時候教會享受富裕帶來的幸福,當社會面對疫情需要援助,正正要你將擁有的資源分配下去,但很可惜我見得不多。」現在每間教會都上了網,有何義舉一click了然,「有人說教會做了很多,只沒跟你說,我覺得這是bullshit,等於政府說做了很多但沒跟你說,即是沒有啦」。
還是有些教會真心服務基層,他點名旺角宣道堂、深水埗基督教全備教會。阿趙本人則上過某會黃埔堂,位處土瓜灣,他指該堂會只吸引中產黃埔信眾,沒回應土瓜灣街坊需要,「(香港)中產的弟兄姊妹或教牧同工建造一道很好的城牆保護自己,最大問題是它保護弟兄姊妹不受攻擊,但同一時間弟兄姊妹出不了去,出不到去便實踐不到信仰」。他認為教會的作用是先凝聚後分散,現在變成凝聚凝聚再凝聚,「我經常叫人看四福音書耶穌出道那三年,祂關心社區的比例和你這個基督徒生命的比例是不是成正比,不是成不成比例的問題,簡直是零」。話說耶穌一行人上山,門徒彼得說這裏真好,不如搭三座棚長住,但耶穌寧願下山完成救贖,「在疫情上這句說話沒有了,我不知道完全沒有做過疫情工作的教會怎樣看耶穌重要的訊息。」
當初阿趙是建祝服務受惠者,後來變成服務提供者,幫過一名獨居婆婆修補地板,鞏固傢俬,「我發現她家中有條屎路,明明兩星期前我上去時沒有這個問題,這兩星期一個獨居婆婆就有如此大的轉變」。他訴說這段「驚」歷:「去到她的廁所揭開(廁板),原來她的東西塞滿了,由於上不到廁所,惟有在她可以瀨的地方瀨,所以從大門有條屎路去到餐枱、廁所、床,最後有個女義工叫婆婆讓她看看張床,揭開報紙,全都是屎!」
婆婆入院,趙偉傑則去教會訴說此事,二十多名教友請纓,中午陪婆婆吃飯,晚上陪她說話,有如輪更,縱使教會離地,有心基督徒仍多。一個月後婆婆受洗,還說出院後要上教會,可惜如此再一個月後離世,「我怎樣看這件事?婆婆在最後兩個月有個美好回憶,覺得孤伶伶的她也有人關心。」阿趙說:「當我看見很需要協助的case,希望很多人和我一去關心這些鄰居、街坊。」
家居維修只是人與人的接觸點,阿趙最想維修內心:「有個義工幫你整盞燈,無啦啦點解要傾偈?好多時我講因為主耶穌基督愛我,我很想告訴你也有很多人愛你,耶穌愛你。」他任職自由攝影師,見證很多難忘畫面,尤其六年來探訪無家者,當中一年半專幫其中一個,每星期見面。對方患癌,阿趙着他放心,耶穌會治好他,今次訪問他指摘教會之餘也自責,「我回去後很自責,我講那句話後他的病好了?沒有(對方最終病逝),我為了甚麼講這句說話?」
隊長先生:藉派口罩肉麻傳福音
36歲的Captain也是基督徒,也派物資,幾個口罩足以令人乖乖聽他講耶穌,世上沒有更便宜的事,他承認:「可能有人覺得因為這個政治環境,所以有人血饅頭,但我反而覺得,這次疫情突然提供傳福音的機會,我不覺得是人血傳教,但的確門檻突然降低很多。我試過四個口罩、一程路,便能說出一生人也不敢跟人說的話。」
Captain光顧一個菜檔多年,一直未跟東主阿姐互通姓名,雙方只以「靚姐」、「靚仔」稱呼。隊長先生見到對方的口罩破舊,想必輪迴轉生多次,便掏出四個口罩,此情此景比賭枱上的四條煙更架勢,他形容當時阿姐反應:「那個眼神,那份感激,我好像變作救命恩人,其實只不過是四個口罩。」當時他家中口罩僅剩廿多個,將身家性命財產五分一貢獻出來,這恩德形同再造,對方反應並不為過。
抗疫得口罩,感動過他鄉遇故知,此刻不傳福音更待何時,「正正在這時候可以跟他們說平時不敢說、很肉麻的說話。」當下阿姐反問:「你剩下幾多個口罩?」Captain回話:「廿多個。」「但你給了我四個!」「原本不屬於我的東西,你拿去吧。」「點解你咁戇居?」5呎11吋高,近200磅重的他深情地說:「因為耶穌愛你,就係咁簡單!」他向記者告白:「我夠薑講!如果沒口罩,通街這樣跟人講,人家以為你黐線!」如今教會都改為網上崇拜,不用周日早起,過後重溫也行,他成功爭取不少人參加viewing party,「對福音事工來說這個crisis是一個機會、契機。」
實習醫生轉職打拳
隊長先生也是業餘拳擊手,原來耶B可以有牌打架,盡力打,說:「Why not?輸掉的話榮耀不到主,打來做甚麼?」原來無知的不止本文記者,話說當年他從加拿大回流香港,在中文大學當上醫學院骨科研究生,在威爾斯親王醫院實習,曾經有條康莊仕途擺在面前,然而拳賽後面上留痕,主管照肺:「我也年輕過,收斂一下脾氣吧!」他說:「我是打拳啊!」「不要打架。」「我是打拳,不是打架!」「就是不要打架嘛!」「腦細」不明白他,當時女友即現時妻子鼓勵他辭職,發展拳擊興趣,更掏空積蓄助他創業,結果開設Fitness studio,將研究生課程擱在平行時空。疫情下課堂煞停,studio乾脆闢作抗疫基地,DIY生產酒精消毒液派發,早前香港口罩吃緊,他派出1.3萬個,醫護優先,後來又製作布口罩。
隊長先生就像《海賊王》路飛,吸引越來越多人歸隊,贏得Captain之名,「大家就好像跳上條船,當這條船越來越多人,不只是口罩般簡單,好像想帶希望給他們,所以找不到口罩的失落感不是源於人家付了錢,我要退錢,你好像給了人家一個假希望。」學生除了出任義工,明知沒課仍然報堂,變相供養老師,「最令我決定留在香港的原因是(催淚彈襲港期間想過遠走加拿大),如此失敗的生意營運者,對人有如此大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