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世界新秩序3.0 - 安裕

東西南北:世界新秩序3.0 - 安裕

蘇聯帝國搖搖欲墜之際,1989年3月,美國總統老布殊召集副總統奎爾、國務卿貝克、國防部長切尼、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斯考克羅夫特、副國務卿伊高伯格、副國家安全顧問蓋茨、白宮幕僚長蘇努努到橢圓形辦公室開會。這次會議的源起,是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蘇聯及東歐科科長賴斯就蘇聯情勢提出四點備忘。建議老布殊就賴斯的文件召開會議的斯考克羅夫特,是美國近代著名儒將:空軍中將退役,哥倫比亞大學國際關係博士。福特上台,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就是他。及至老布殊入主白宮,斯考克羅夫特已是二度出任這個職位。

這次會議歷史意義重大,討論的內容,就是其後老布殊揭櫫的世界新秩序框架。與會的一批部長級官員,日後仕途大都往上再跨一步:切尼是小布殊的副總統,蓋茨先做中央情報局長再做國防部長,伊高伯格升任國務卿。草擬對蘇四點備忘的科長賴斯,小布殊時代做過白宮國家安全顧問,之後擔任國務卿。斯考克羅夫特多年前憶述這次會議,主要聚焦後蘇聯時代的美國戰略。前瞻的角度是美蘇關係特別是軍事關係發展,西歐對兩德統一後的可能回應;總結則是確認美國過去40年對蘇聯的圍堵取得勝利、西歐在這一段時期經濟繁盛。在這次會議上,沒有提及的是亞洲太平洋地區。

戰後美蘇二元世界秩序1.0

老布殊四年一任匆匆下台,美軍儘管擊潰伊拉克,波斯灣戰爭大捷,世界新秩序在民主黨籍總統克林頓任內有否變化是否持續,恐怕只有當日與會各人才知。不過,老布殊的世界新秩序之前,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其實美國有世界新秩序1.0:五星上將退役的國務卿馬歇爾在戰後西歐推動馬歇爾計劃,對英法西德意國等挹注甚巨,美援所到之處,西歐有若久旱逢甘露。冷戰年代的西歐圍堵蘇聯集團高牆,就是在美國金元所至之處建成,同時築起的還有意識形態敵我分明的橋頭堡。在亞洲,也是五星上將的麥克阿瑟改造日本,扶桑之國連和平憲法經濟大計都在美國指導下擬就。嗣後韓戰爆發日本權任美軍後勤基地,經濟逐漸起飛,美韓日台菲星泰由北而南連成一線。歐洲與亞洲,馬歇爾與麥克阿瑟合力擘劃戰後的美蘇二元世界新秩序。

武漢肺炎肆虐全球之際,世界新秩序3.0成為戰略專家的焦點。這當中有《外交事務》的一篇〈冠狀病毒可能重塑全球秩序〉,也有美國右翼健筆布坎南(Patrick J. Buchanan)撰的〈冠狀病毒會殺掉世界新秩序嗎?〉。前者作為立場溫和自由派刊物,指出若美國落後於抗疫形勢,若不急於直追,可能變成1956年蘇彝士運河危機裏的英國,失去世界大國地位。後者則從多年來全球一體化下的世界秩序落墨,指武漢肺炎疫情或令半世紀以來的一體化壽終正寢,各國之間的互相倚傍化為泡影。

除了這兩者,狹義而言,對未來更多的觀測在於疫情過後的中美關係以及美俄關係;廣義來說,則是中美兩國分別代表的兩種意識形態的對抗。值得留意的是,美國與英國對中國態度近期出現巨大變化:華府不論言語與行為直接與北京衝突,無論特朗普或國務卿蓬佩奧都擺出強硬態度。至於英國,早前特朗普力勸約翰遜切勿接納華為參與英國當地5G網絡建設不果,如今英國傳媒稱約翰遜對中國提供的疫情不實甚為不滿,內閣官員呼籲重新考慮5G決定。美英同盟早已有之,聯合「五眼聯盟」的澳洲紐西蘭加拿大,這五個英語系國家信必共同進退。此外美英還有一批核心盟友,日本南韓之外是德國法國以及北約一些成員國,「美國隊」的隊型隱然成形。

疫潮令美認定華為頭號對手

或曰,武漢肺炎爆發前不也是如此的格局,都是美法德等各國,何來世界新秩序3.0之有?這當中的關鍵,不在於英國重投美國懷抱,也不是「五眼聯盟」與北約的關係進一步鞏固,而是之前在美蘇冷戰落幕後,美國的對手模糊不清,一段時間好像是俄羅斯,不少時候卻似是中國。經過疫潮一役,美國的對手現在就看到的只有中國,而不是以前老對手俄羅斯。《外交事務》文章的潛台詞,就是美國加緊排好隊形,一旦落後就會很吃力。至於布坎南說的全球一體化世界秩序,在另一個側面折射出,美國若不再走一體化之路,就是另一次世界新秩序的來臨。說到底,就是回到前面說的「美國隊」對「中國隊」全球戰略形態。至於去年大熱的「中美冷戰」或「中美脫鈎」,來到此時此刻的世局面前,是否實現已是無關痛癢。

美國這一回的世界新秩序3.0,以美蘇冷戰的世界新秩序1.0為藍本,不過就由美蘇二元對立變成美中二元對立。近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特朗普通電話後,派出軍用運輸機向美國運去援助物資。俄羅斯駐美大使館在Twitter說,援美之舉,是莫斯科認為美國醫療設備製造商,可能在俄羅斯有需要時回報。不能不說一句,俄羅斯國力雖非昔日的蘇聯,但是北極熊這一出手,靜觀其變閃電攫食的本領絲毫未變。說回白宮,特朗普倘是11月大選連任,世界新秩序3.0如箭在弦,今時今日最勝任此職的一人,應是去年辭職的前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閱其文章可知自有一套視野格局,不讓70年代的基辛格。特朗普若得此人回巢,世局丕變,要擋也擋不住。 

安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