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周記】蝠,原不是禍 - Daniel-C

【野人周記】蝠,原不是禍 - Daniel-C

【野人周記】
「從這陡坡爬下去,便可見到機槍堡了。」歷史學會的朋友說。攀下山坡,穿入密林,一座二戰時期機槍堡的遺蹟,就在眼前。有兩個射擊孔窗的機槍堡,不算特別,碉堡背後隱藏的地下通道,才是焦點。地道是英軍修建的防禦工事,在岩層中開鑿,整理得較好,屬於較安全的一類。香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人工地道與洞穴,隱藏於山林中,主要是採礦或戰時防禦工事的遺蹟,跟政府戰時在市區大量修建的防空隧道不同,這些地道鮮有水泥或磚石加固修飾,礦道和礦洞部份也許會有支撐結構,但主要還是十分簡陋的通道和洞室,只有裸露的泥牆或岩壁。

近年幾次跟認識多年的山友、有「廢墟達人」之稱的劉李林出遊,有機會深入港島一眾日佔時期日軍在山頭倉促開挖、準備應付盟軍的反攻的地洞。雖為山野之人,但因為這些地道通常日久失修,洞內通訊工具基本不能發揮作用,是自己絕對不會獨闖的地點。對戰時歷史有興趣,但並不是探索遺蹟的主要原因。人工開鑿的洞穴,荒廢多年後,成為一眾穴居野生物棲身之所,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地道,途中不難見到溫室蟾蜍、洞穴蟋蟀、洞穴蜈蚣等小動物。在洞穴黑暗區,沒有任何光線,溫度保持恒定,生活在這裏的動物,有一個專有名稱,Troglobites,洞穴生物,動物學中甚至有一個專門的範疇──洞穴生物學。至於體形稍大的動物,曾經在洞內見過冬眠的蛇,但見得較多的,還是蝙蝠,但這些都不算是真洞穴生物,因為牠們都會外出覓食,只算是客居洞穴生物(Trogloxenes)和半洞穴生物(Troglophiles)。

是福還是禍 蝙蝠專家解迷思

蝙蝠是夜行動物,跟人類活動的交叠其實不多,給人的印象,有愛有恨,卻多是基於虛無:因為跟「福」諧音,古代中原人視之為福氣的象徵,但在西方,卻是邪惡、黑暗的吸血魔鬼(雖然以吸血維生的品種其實不多)。或者最實在的交叠,是英國工程師在1935年研製成功用來探測飛機的雷達,追古溯源,靈感來自蝙蝠黑暗中飛行時,以傳輸聲波來避免碰撞的天然雷達系統;中藥有一味叫「夜明砂」,清肝明目,散瘀消積,其實是蝙蝠糞便。不過近年一些研究冠狀病毒的發現,讓公眾對蝙蝠產生另一種十分切身的恐懼:群居、體溫高、強大免疫系統及修復損傷DNA能力,有利病毒演化,是眾多冠狀病毒(多達400種)的宿主,包括SARS以及伊波拉等病毒,都被指很有可能源自蝙蝠。於是有一個很流行的推測,今次肆虐全球的肺炎瘟疫,源頭大有可能是蝙蝠。

動物學家嘗試糾正公眾對蝙蝠的誤解,其中一位,是在香港從事蝙蝠生態研究、嘉道理農場動物保育部主管艾加里博士(Dr. Gary Ades),年前曾在關於香港蝙蝠的展覧上,聽過他分享對香港蝙蝠的研究心得,以及這種動物引人入勝之處。吸血蝙蝠或會傳播狂犬病,但艾加里博士指出,人類直接從蝙蝠身上感染冠狀病毒的機會,是近乎零。跨物種傳播,通常需要中間宿主導致額外突變,才能感染人類。曾在文章中提到,本與人類不相干的病毒,人工合成洩漏也好,嗜食野味導致轉移宿主也好,蝙蝠本無辜,都是人類干擾自然闖下的禍。

袁國勇呼籲 戒野味免蹈覆轍

但亦有人覺得,嗜食野味,跟吃大海捕捉的海產、土人狩獵維生,其實都一樣,不應特別拿出來鞭韃。把野生動物吃到絕種,濫捕是一個問題,如果有看過野味市場內大小鐵籠堆叠、籠內擠滿瑟縮的各類奇珍異獸的情況,便不難明白我所說的人為干擾。各類野味原棲身於不同環境,帶有不同的既定病毒,將他們困在一起,是在加強產生病毒基因洗牌效應的機會,演化出新型變種,新品種毒性可能越變越強,更難根治。

正如袁國勇醫生說,善忘的人類才是瘟疫的罪魁禍首,「人很短視,好快忘記痛苦。」 2003年SARS爆發時已經強烈呼籲公眾不要再吃野生動物。奈何人們繼續犯同樣錯誤。

菊頭蝠

香港蝙蝠專家艾加里博士,嘗試糾正公眾對蝙蝠的誤解。

撰文:Daniel-C
好山愛水的城市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