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有天才政委,香港有…… - 馮睎乾

台灣有天才政委,香港有…… - 馮睎乾

潮水退後,就知道誰人沒穿褲子;武肺殺到,就知道哪個國家適宜居住。若你不喜歡住在北韓,那寶島該是理想選擇。截至三月十三日,台灣確診數字僅及五十,抗疫成效顯著。這當然得力於政府領導有方,而唐鳳的「IT戰線」亦最為人津津樂道,連日本也戲言要「借唐鳳過來一星期」,有網友更譽之為「台灣之光」。

三十九歲的唐鳳,號稱台灣電腦十大高手之一,原名唐宗漢,二十四歲變性,改名較中性的「唐鳳」——鳳其實也是雄性,凰才是雌鳥——聲稱「要跟過去道別」。二零一六年他被任命為行政院政委,負責督導數位經濟與開放政府發展,是全球首位跨性別者部長。唐鳳自小穎悟異常,例如小一上數學課,當同學還在培養數感時,他已能解聯立方程式。後因霸凌及各種問題,唐鳳適應不了學校體制,開始在家自學,平時除了鑽研電腦程式,也博覽《易經》、羅素、尼采、柏拉圖、維根斯坦、奧修等各國經典,少年時已可背出大段莎士比亞,甚至艾略特整首〈荒原〉長詩。

當年誰也沒想到,像唐鳳這樣與社會格格不入的「怪胎」,竟然也有救國救民的一天。台灣政府抗疫,IT居功不少:政府規定買口罩須出示保健卡,這樣就把你的購買史數位化,杜絕囤貨轉售問題;唐鳳又寫了一個程式,計算每個藥局剩下多少比例的口罩,你購買前上網一查,那就不會撲空,非常體貼。「口罩統一購買」政策在二月三日宣佈,二月六日整個系統就上線了,據說是唐鳳那幾天趁着開會期間的空檔,於百忙中偷時間寫出來的,果然是高手。

然而即使到了今天,唐鳳仍跟一般熱心改善社會的人很不同,比如說,他自稱是「個人無政府主義者」。這種與別不同,我覺得跟智力無關,反而跟他的靈修和內省有關。他的很多想法,例如要極力擺脫過去以開展「新生命」、不輕易接受社會規範等,都可追溯到神秘主義者奧修的教誨,也可理解為他對內心黑暗面的治療。這種帶有神秘色彩的世界觀,在香港的政府高官或立法會議員身上自然是沒有的——也許除了聽到上帝聲音的林鄭。

儘管唐鳳智商奇高,卻一直強調智商沒用——我基本上同意,不覺得他是自謙。最近看他一個訪談,充滿娛樂性,字字珠璣,主持人問他智商是160、170 還是180,唐鳳一本正經答:「180那個是公分。」(現場觀眾居然不笑)繼而補充:「成年人智商是沒意義的,超過160也量不出來。智商這件事,我覺得現在,特別是現在是完全沒意義的。智力測驗測的絕大部分東西,你只要帶一台手機,根本還不用連到網路,只要灌大概五個App,手機都可以幫你回答。簡單來講,任何人只要有手機,那智商就是160以上測不出來的。在這個情況下,智商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唐鳳認為科技要改善社會,有一前提:科技必須惠及所有人,不能把一部分人落下來。我印象特別深的一句話,是他說「寬頻是人權」。主持人說寬頻「在未來是人權」,唐鳳馬上反駁:「現在就是,在台灣就是人權。就算是在玉山北峰接近四千公尺的地方,你還是可以十個megabits per second,用4G還是『499吃到飽』(即499台幣無限上網), 還是可以開直播,而且說不定比較快,因為比較少人分。」(全場大笑)

當然,智商高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可讓你三天內快速寫出一個App,但這種用處只是錦上添花的,平常人多費幾天,集中精神,也照樣可完成使命。真正有意義的不是智商,是看法——對世界、社會和自身的看法。天才什麼地方都有,但不是所有天才都抱有「善用才能去改善社會」的看法。看法決定境界,境界決定成就,你看IQ百六的羅智將,就知道智商的確沒用。台灣官場可容納天才,香港的就只有奴才,一字之差,已道盡了香港與台灣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