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情講趣】
過了30歲,我們會否有勇氣放棄原本的工作,選擇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陳凱思(Rachel)中學畢業後加入物流業,做了二十多年OL,2014年毅然辭職轉行,加入二澳農作社,成為香港少數的米農之一。六年以來,Rachel跟老農夫邊種邊學,專心當全職農夫,每天騎單車往返大澳的宿舍和二澳的農地。她沒有婚姻和小孩的枷鎖,亦沒有供樓的負擔,得以轉型成農夫,並以耕作為日常。
自言性格反叛的Rachel說:「我崇尚自由,少人做的事情,我就去做。」話雖如此,Rachel的人生上半場,其實跟一般城市人無異,離不開每天規律地上班下班、放假就購物消費……日復日,她漸漸察覺這並非自己想要的生活,開始下決心主動求變,「城市的工作環境,充滿辦公室政治,同事之間磨擦很大,我很想逃避人事問題。」在農田,這情況不會發生,Rachel可以更自在地生活。她憶述第一天來到二澳農作社見工,圍繞農地走了一圈,為農地撿起一個被棄置的垃圾飯盒,就得到僱主非常滿意的回應,願意聘請她成為全職農夫,「如今我的人事煩惱減少了,可以專心觀察天和地。當下最大的問題?就是留心降雨量會否太多、田中有沒有蟲害,而不是再去着重人事關係。」
享受單身樂 半夜冇再失眠
將屆天命之年的Rachel,眼看身邊的同輩女性朋友大多已組織家庭,「她們大都結婚了,或有小朋友,工作目標主要是養育家庭,日程多數環繞工作、湊小孩、安排孩子上補習班,或報讀興趣班等。但我不是這類人,暫時也未遇到適合成家立室的對象,那就隨遇而安。」
種植講求體力勞動,單單為水田除去雜草,已足夠讓Rachel大汗淋漓。有時,她一邊除草,一邊回想昔日城市生活,「在農地工作,人會活躍一點,精神負擔也沒有身處辦公室般沉重。基本上,我每天收工回到宿舍已很累,煮完晚飯又差不多睡覺。但做城市人,忙完一天,晚上卻還會因各種壓力而失眠呢!」Rachel享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喜歡在公餘跟同樣單身的友好去遠足,不再如昔日般,只有行街購物作消遣節目。
「耕種收入低又辛苦,一般人不會考慮做農夫。加上農夫每天處理施肥、除雜草等工序,必須親身彎腰和落手落腳去做,腰骨很易勞損。」訪問時,Rachel正為兩個月後的插秧工作做準備,親自踩入水田去除雜草。
她一手向我們展示二澳種植稻米所用的穀種,另一隻手則拿着二〇一九年夏天種植、秋天收成的稻米,「體形上,這裏種的米,比起現成買的泰國米或中國大米細小,是有油份的粘米(即白米),用來做煲仔飯一流。」
除了為種植稻米做足事前準備,Rachel與其他農夫亦要收割田裏的蔬菜,包括甘筍仔、白蘿蔔、番茄仔等,這些農耕活動也讓不少外行人為之好奇。像採訪當天,二澳農作社附近有不少本地遠足人士,每當他們經過二澳廣闊的田地,看見新鮮的本地蔬菜,都會被農夫的收割舉動吸引,紛紛駐足觀看、拍照及選購。
每天清晨,二澳農作社的農夫們完成早段工作後,都會聚集用自家農作物煮飯,「像今早剛收割的蘿蔔很好吃;薑也是自己種的,連這煲湯的材料,選用的水,也是二澳水。」
下半生職業 只怕體力不逮
「自己種菜自己食、擁有一片專屬的農地,是我想要的退休生活。」入行前,Rachel已渴望靠種植自給自足,但入行後偶有「幻想破滅」的情況。雖然不少老農夫都超過八十歲,但當她參與其中後有感農耕講求大量體力勞動,會為身體帶來頗嚴重的勞損,難免有顧慮。
除了體能或會不勝負荷,本地農業不蓬勃亦是隱憂,「香港農業土地數量不足、耕種技術難以保存、未必有新人願意入行,又是潛在的問題。」雖然政府曾經試搞「農業園」,企圖「復興」香港農業,但Rachel認為,「這不過是一個地產項目,對於小農來說是一種剝削。」目睹政府在新界強行收回農地來興建樓宇,她感嘆:「土地不是只用來起樓的,農地一旦被破壞,就很難復原。」
農曆新年期間,Rachel在街市發現有本地菜供應,「當時沒有內地平價菜供港,只有兩檔賣本地菜的菜檔在營業,心想是否受肺炎疫情影響,令內地蔬菜供應量下降?」她說,從八十年代起,內地的蔬菜開始大量輸港,自此本地菜的供應漸減。本地菜長期面對內地菜的價格競爭,一直處於下風。不過如今肺炎爆發,逐漸多人上網選購來自各個本地農墟的本地菜,「若消費者願意買本地菜,應該可以刺激本地蔬菜的供應。」若更多香港人支持本地農作物,那麼如Rachel般熱愛耕種的人,以農夫作為下半生職業,將不會是「癡人說夢」的幻想。
記者:陳韻如
攝影:張志孟、伍永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