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還原武漢至暗時刻醫護受恐嚇 肺炎變禁詞

《南方周末》還原武漢至暗時刻
醫護受恐嚇 肺炎變禁詞

【肺炎大爆發】
李文亮、江學慶、梅仲明、朱和平四個名字,記錄着武漢市中心醫院的「至暗時刻」,他們都是該院感染武漢肺炎去世的醫生。內媒《南方周末》採訪醫院職員,還原武漢市中心醫院在疫情爆發初期涉瞞報,政府恐嚇醫護人員不准公開,甚至禁止他們病歷填上「肺炎」,讓「肺炎」成為不能說的秘密,醫護人員成為瞞報犧牲品。武漢中心醫院是武漢肺炎一個標誌,也是中國縮影,醫院內,「吹哨人」被訓誡、戴口罩自保者因觀感被勒令除下、醫護在不知情下密切接觸病人;院外政府隱瞞、堅持沒人傳人,終致病毒全球大流行。

與華南海鮮批發市場相距1.6公里、步行僅需23分鐘的武漢市中心醫院後湖病區,是武漢肺炎疫情的重災區,四名醫生去世、四人病危,其中一名死者是「吹哨人」李文亮。中心醫院三個病區4,300員工,至少266名醫護因疫症需受醫護觀察。

武漢市中心醫院多名醫護染疫。

拖延10日阻截黃金時刻

《南方周末》前日報道,說明這間醫院的爆發並非偶然。去年12月29日,該院後湖院區急診科收到四宗華南海鮮市場病例,致電該區疾控中心,但對方稱要先匯報領導;但到了1月4日,對方仍稱「上級通知後再報,具體上報病種等通知」,直到1月8日,才成功上報。但是在這十日間,已錯過許多能阻截疫情的時刻。

這段期間,急診科主任醫生艾芬向上預警「沙士回來了」,但被醫院領導訓斥,指她發佈未證實的新聞;李文亮等八名醫科人員收到艾芬的檢測報告,他們向外界警告,卻被公安訓誡,指為造謠者;醫院各部門都收到院方干預,訓誡、談話、要求刪除發佈內容、收到電話提醒不能發佈有關消息……《南方周末》也得到微信截圖,當中武漢市衞健委要求「不要隨意對外發佈關於不明原因肺炎的通知及相關訊息……否則市衞健委將嚴肅查處」。

不知情下密切接觸病人

應打擊疫情的衞生健康委員會,卻認真打壓起向外警告的人,一個個及早阻截病毒散播的機會因而被扼殺。在中國,要疫情不存在,一、把公開疫情的人噤聲,二、把數字歸零。1月11日至16日,武漢中心醫院收到26宗員工疑似感染報告,武漢市衞健委卻稱,截至15日,全市醫護人員零感染。1月20日前,中央派去的專家組也強調沒人傳人證據,但報道引述化名楊珥的醫護人員稱,在1月初就有很多沒到過華南海鮮市場的患者,隨後接觸患者的醫護陸續有病症,「這就是人傳人的直接證據」。上報病情時,醫護人員甚至連「不明原因肺炎」及「病毒性肺炎」都不能填寫,只能寫「肺部感染」,令新型病毒及其傳染性無人得知;院方又要求員工不能對外提起「冠狀病毒」,「管住自己,管住自己的家人」。

戴口罩者被勒令除下

香港特首林鄭月娥曾公開表示,不容許下屬在不符合特定條件戴口罩,「戴咗都要即刻除返落嚟」;在武漢,早期中心醫院也統一要求,「不能戴口罩,怕引起恐慌」。有科室的負責人戴着口罩去開會被批評「大驚小怪,擾亂軍心」,醫院的甲狀腺乳腺外科主任江學慶就是一例,他在1月上旬戴口罩開會,被領導批評,他接下來幾日都沒戴口罩,諷刺的是,幾日後他被確診,於3月1日去世。一張江學慶的筆記本截圖在網上流傳,寫上的會議紀錄如下:「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沒有人傳人的證據,十條紀律規定,保密紀律,不准到處亂講亂談……」《南方周末》的受訪醫生表示,這是1月3日的會議,醫院組織中層開會,再口頭傳達給每個職工。

武漢中心醫院現有四名醫生感染武漢肺炎去世,但在前線工作的醫生楊珥稱,還有四位醫生瀕危,「我說的是瀕危,不是病重」。他強調,這四人都是包括呼吸衰竭在內的多個器官衰竭,「全憑外部醫療手段支持、維持生命」。楊珥認為,1、2月是這所醫院的「至暗時刻」,混沌無序。當被問到他為甚麼出來公開這些事情,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南方周末》/《蘋果》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