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銀行股價逆市攀升惹來諸般猜測。保險股有價。最令投資者憧憬者莫如分拆其保險業務獨立上市，以釋放所謂「企業價值」。有見及此，由勝家（Paul Elliott Singer）創立、持有東亞銀行8%股權的Elliott基金叫停跟管理層糾纏多年之官司，足見分拆之議跟其訴求暗合。買股票博升值，竟然搞到對簿公堂，投資基金這門生意已不能不變。如何變法？
起碼在勝家而言，求財須主動出擊；訴諸法律乃出擊之指定動作。跟東亞銀行管理層打官司，小菜一碟而已。其基金與阿根廷政府鬥法15年，官司從英國、加納打到美國，每場戰事都打到最高法院；招數包括扣押出訪加納的阿根廷軍艦、兩度阻止其人造衞星升空。結果大獲全勝：賺取24億美元厚利之餘且為國際金融市場立下寶貴先例——欠債還錢，休想學阿根廷那樣逼債主「剃頭」、打折收數了事。上窮碧落下黃泉，勝家追到天腳底也誓要債仔全數歸還。從買落長揸等升值的被動式投資轉而主動進擊逼迫管理層榨取潛在價值，何以有此一變？
六年前，股神畢菲特給太太發公開信，展述箇中道理。一、標榜有高明投資策略而揀股眼光獨到的基金經理莫不取費高昂，然而證諸事實，這些基金的業績卻不及追蹤大市、使費便宜的標普500ETF。二、經濟長期向上而股市隨之，買追蹤大市的ETF猶如搭經濟增長的順風車，只會買貴不會買錯。果如是，何苦來由俾基金經理白賺？當越來越多人明白畢菲特的道理，揀股投資等升值的基金尚何來生存空間？
事實亦然。第一隻追蹤大市表現的ETF指數基金在1972年面世。自此形形色色的ETF湧現；除了追蹤大市，亦有追蹤個別地區、行業、商品以至某一地區的特定行業表現的ETF。至今其交投量佔了美國股市總買賣近四成，而規模尚在膨脹，顯見不甘於俾基金經理白賺者眾；甚至從來主張投資優質股只買不沽的股神亦不例外。
閱報得悉，畢菲特新近亦落叠標普500ETF，形同承認到了89歲，他自問已乏力揀股，不存跑贏大市之想矣。事實亦不到他不認老。《華爾街日報》指出，自2009年後其投資表現一直追不上大市；其間其股價累積上漲了266%，反觀追蹤大市的標準普爾指數可攀升了277%。十年來何事令股神黯然失色？
大莫若08、09年的金融海嘯。那時候除了有權印銀紙的聯儲局，手頭最多現金的當數畢菲特。甚至強如高盛，在危急關頭亦須他出資50億美元以渡過難關。巨無霸美國銀行亦要他出手搭救，貸款30億美元以供周轉。兩筆貸款皆年息十厘，堪稱高利貸。然而最和味的，還是有權將貸款兌換為股票：海嘯過後，股票有價，帶來數以百億美元計的豐厚利潤。即便如此依然跑輸大市，足見他錯失了不少良機，尤以期間股價如同火箭般飛升的科技股。
逼迫管理層釋放「企業價值」
最走寶的顯然是蘋果電腦。到2016年他卒之落叠了，着眼點亦非其業績而志在派息；更非像另一個進擊型投資者倪漢（Carl Icahn）那樣，逼迫管理層釋放「企業價值」。如何釋放？教主喬布斯一向不肯派息；07年iPhone面世，蘋果豬籠入水，累積了超過1,500億美元現金。教主2011年大去後，倪漢覷準大嚿現金肥豬肉全力掃貨，繼而向管理層步步進逼；除了派息尚六度公開要求運用資金回購股票；即使回購了，尚嫌數額過少，以致總裁庫克跟他見面洽商。總之非要股價飛升不可。及至畢菲特落叠，倪漢已擁着20億美元利潤離場矣。
及後倪漢無疑懊悔操諸過急，可不改其進擊型投資本色。頁岩油革命讓美國重拾石油及天然氣出口大國雄風。Cheniere Energy飲其頭啖湯，是最大的天然氣出口商，先後跟台灣中油及大陸的中石化簽訂超過20年的長期合約。管理層心雄，要投資擴充出口設施。倪漢見獵心喜，重鎚出擊殺入董事局，逼迫公司改弦易轍，先派息再擴充。管理層不肯就範，倪漢手起刀落大換血。手段強悍和跟阿根廷政府鬥法15年的勝家可堪比擬。
力不到不為財。只買不沽等升值的「懶人投資法」已然為追蹤大市的ETF所淘汰，惟有主動逼迫管理層釋放「企業價值」方有大茶飯吃。東亞銀行給相中，管理層雖吃其悶棍，釋放出「企業價值」則所有持份者都有好日子過。進擊型投資豈非功德無量？
楊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