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賦 - 邁克

米蘭賦 - 邁克

武漢肺炎在意大利北部傳染速度之快,名副其實令人暈得一陣陣,腦海莫名其妙浮起台灣詩人洛夫埋在沙中的名句,「左邊的鞋印才下午,右邊的鞋印已黃昏」,從前老人家說病來如山倒,一點也沒有誇張。聽到米蘭正式封城的消息,真難想像最後一次在它大街小巷快樂地打轉,只不過是三四個月前的事,旅館附近小餐館那碟人間罕見的南瓜雲吞,餘韻彷彿仍然在舌尖縈迴。旅館在中央火車站附近,以為下車後步行十五分鐘便可抵達,不料由巴黎開出的國際列車終點站已經改了,拖着行李按圖索驥,走到一半開始下毛毛雨,嬌小玲瓏的日本縮骨遮形同虛設,卻完全沒有淋濕滿腔興奮。

潮人推崇的時裝之都,我最初印象百分百文藝小清新,六十年代西西曾經署名「米蘭」寫影話,她本人可能不記得,遠在南洋的半票讀者過目不忘。幾乎同期,吉隆坡朋友極力推薦張愛玲,皇冠出版的《短篇小說集》一翻開神魂顛倒,白流蘇王嬌蕊兩大花旦當然即席榮登偶像寶座,《心經》跑龍套的閒角也沒有走漏眼:余家三姐妹分別叫波蘭、芬蘭和米蘭,她們的爸爸是公使,大概攜眷長駐歐洲,去到哪裏生到哪裏,名字就地取材,既省工夫也富紀念性。類似的遍地開花,《花凋》有非常幽默非常殘酷的描寫:「鄭先生究竟是個帶點名士派的人,看得開,有錢的時候在外面生孩子,沒錢的時候在家裏生孩子。沒錢的時候居多,因此家裏的兒女生之不已。」許多年後她弟弟張子靜揭秘,鄭先生原型是他們舅舅,遭文壇聲名鵲起的外甥女跣一鑊,嬲到生蝦咁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