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傭背後】直擊培訓學校 「別指望外傭一日變管家」

【印傭背後】直擊培訓學校 「別指望外傭一日變管家」

【印傭背後】
要成為外傭,印尼人必須先到培訓學校上課360小時,為期約三個月,再通過中介尋找出國工作的機會。我曾經在香港的外傭口中聽說過,她們來港前的培訓課程不但沒有教她們烹飪技巧,更別說會教她們廣東話。位於印尼泗水瑪琅的外傭培訓學校PT. Citra Karya Sejati約有200位學員,負責人Imelda爽快地答應了我的參觀要求,更歡迎我與準姐姐們一同上課。

培訓學校的大門前,迎接我的是該校老師的一句廣東話「早晨」,身旁的繙譯今天無用武之地了。學校有香港班、台灣班和新加坡班。跟着老師遊走校園,一群穿着圍裙的學員正在上烹飪堂,菜譜是番茄炒蛋、蒸魚和炒飯。旁邊是學校廚房,幾位學員忙着準備全校同學的午餐。踏上階梯,突然出現了幾塊熨衫板,回頭一望,還有幾部不同款式的洗衣機。原來是洗熨堂的課室。老師耐心地教我熨襯衣的技巧,衫領不可來回熨;摺衫時必須放平襯衣。老師要求講究,但當我詢問能否學習處理其他款式的衣物時,才發現班上就只學習處理一款襯衫。

培訓學校的護老班安排角色扮演,學習在斜坡上推輪椅。

清潔洗熨會話 重技能輕文化溝通

旁邊的課室傳來廣東話,香港班的學員正在上廣東話課,我當然不可錯過當老師的機會,教了學員們一句「如果病咗記得戴口罩」,此刻再教她們的話,大概要換成「出街記得戴口罩」吧。育嬰班中,老師讓我抱着玩具嬰兒,給它餵奶、掃風和換尿片。護老班再上一層,課室的角落有幾級樓梯及斜坡,學員們分組扮演長者和照顧者,往斜坡推輪椅。

午飯時段,過百學員輪流排隊領飯,飯餸一點也不吸引。學員在課程期間只有數天外出假期,飯堂設有一間小店,售賣衣服、沐浴露等生活用品和零食,由學員們輪更看店。她們每日亦會一起清潔校園,訓練清潔技巧之餘,校方又可以獲得免費勞動力,一舉兩得。照顧孩子和長者,煮飯,清潔都是學員將來要面對的任務,但學習當地文化和應急技巧同樣重要,學校課程似乎則重於技能訓練。

在印尼,部份大學畢業生月薪不足2,000港元,比在香港當傭工低一半甚至更多,難怪印尼在2019年輸出了86,398名家庭傭工,而印尼的外傭培訓學校一般學費索價過萬港元。出國工作,各有原因,23歲的Zahroh因需要幫家人償還貸款而當上外傭,她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Sundari是學校年紀最小的學生,21歲,剛好達最低入學年齡。做雜貨店店員時她月入約400港元,若成為香港外傭,月薪將會多高出10倍。她有親戚曾在香港工作,並提醒她在港工作不但辛苦,更有些僱主對外傭的態度十分差。雖然對未知的未來感到恐懼,但她仍十分堅定,因她希望可賺錢供三名妹妹上學,縱使學費不菲,她覺得仍然值得。

全印尼有多個政府部門負責監管全國培訓學校和中介公司,政府以同一標準來評定所有學校的等級,無論在哪個級別的學校上課,關鍵是學員必須通過國家教育標準局(BNSP)的公開試,正如香港的中學文憑考試。

政府有監管,但在香港外傭討論群組中,不難見到僱主林林總總的投訴,不懂說廣東話、弄壞家庭電器、不懂煮飯等都是常見的指控。

泗水海外工人保護局是其中一間負責監管的政府機構,負責人Makrub提出,機構會定期派人員到培訓學校檢查學校規格,而學校老師都通過BNSP老師考試,是專業教育人員。作為培訓學校的負責人Imelda更直言:「請不要指望你的外傭突然成為管家。僱主往往期望外傭一到埗便懂得做所有事情,同時適應文化衝擊,忽略了外傭感受。」

回顧培訓學校的教育內容,學校部份電器設備頗為過時,例如明火煮食爐,假如工作的家庭使用電磁爐,外傭定必一頭霧水。電器種類五花百門,相信待學員於工作時,重新學習使用該家庭使用的電器比較實際。「僱主必須要有耐性去教導外傭,每人學習能力和需時也不同。」Imelda補充,培訓學校只能提供基本能力上的教學,外傭工作能力取決於其應變能力和工作態度。

完成培訓課程及通過公開試後,學員需連同工作合約和簽證向海外工人保護局報告。保護局負責保護外傭,並提供幫助及支援,最常見的問題包括來自中介的濫收費用,Makrub無奈地表示,機構設有多個投訴和求助渠道,但他們只是中介、學校與傭工之間的談判者,即使明知道傭工面對不公待遇,但假如傭工選擇息事寧人,不主動求助,他們無法插手幫忙。

未賺錢先欠債 被剝削投訴無門

到培訓學校學習,沒法工作零收入,又要付出昂貴的學費,部份人會到銀行甚至財務公司借貸,因此,很多學員在培訓前已負債,未出國已負債纍纍,這可能是部份外傭在香港借錢的原因,同時外傭斷約的問題亦屢見不鮮。Makrub指出:「政府規定所有外傭在離開印尼前,必須參與海外工作講座(PAP),讓她們理解合約精神。」PAP講座為約一小時的簡報,內容包括了解合約條款、目的地國家的法律、自信訓練等,所達至的功效實在存疑。

那另一邊廂的培訓學校如何去預防外傭行為偏差呢?Imelda的學校,每朝會有約一小時的道德教育時段,以訓話形式教導學員到達外地時要如何控制自己的行為。

說到底,外傭的角色是幫僱主分擔家庭工作,很多人都將最親的家人交託予外傭——一位陌生人照顧。無論是為勢所迫還是心甘情願請外傭也好,培訓學校學員Utami也希望僱主在埋怨外傭工作能力和態度的時候,也從另一角度反思。Utami操一口流利國語,全因她曾在台灣工作11年。跟其餘的受訪外傭最不同的是她永遠都笑容滿臉,讓我好奇一問:「為何我感覺你好像很喜歡這份工作?」到培訓中心再進修的她笑着答:「因為我喜歡照顧長者。」Utami續說:「大部份長者都有很多孩子,但他們的孩子不會陪父母。他們一般會覺得『我有錢,將父母交給別人照顧沒關係。』但長者的內心,真的像孩子般,當然會想家人陪伴左右。」

培訓學校的烹飪堂教學員煮蒸水蛋、蒸魚、煲湯、番茄炒蛋等香港人的住家菜。

泗水海外工人保護局負責人Makrub表示,機構只是中介、學校與傭工之間的談判者,沒有實權。

由於要留錢給家人作生活開支,很多外傭學員在進入培訓學校前已負債。

學員Sundari的夢想是在印尼做小生意,開一間小店或餐廳。

洗熨班老師要求講究,但學員只需要學熨恤衫。

培訓學校部份電器設備略嫌過時,相信要待在學員真正工作時,重新學習使用該家庭的電器比較實際。

記者客串在香港班教導學員廣東話,學員們都學得頭頭是道。

記者:黃曉楓
攝影:張志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