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傭背後】
於Tatik家留宿的第二天上午，她帶我穿過農田來到Hariono的家。房子藏身於小巷之中，感覺上比村內其他房子小。初會40歲的Hariono，他外表比實際年齡更添滄桑，經常流露滿懷心事的眼神，他現時跟兩位分別讀幼稚園和小學的兒子、外母及妹夫一起住。甫進客廳，牆壁掛滿相片，包括一張太太Tunarsih的肖像畫，「漂亮、忠誠、重視家庭」是他對太太的形容詞，可惜愛人早已不在身旁，約三年前去了台灣工作。
妻被屈偷錢 「是上帝考驗」
相隔異地的婚姻，衍生數之不盡婚姻破裂的故事，同時，亦有些男人一直在等待妻子回家，Hariono便是其中之一。他笑言要太太出國打工本是夫妻之間的玩笑，直到有一天，村內有外傭中介公司的員工招攬新人，面對隨着兒子成長而增添的經濟壓力，太太不想放過賺快錢的大好機會，便主動要求出國工作。商討了數個月，夫妻倆縱然萬般不捨，但還是向現實低頭，與中介公司簽了合約。往後的日子，Tunarsih都跟隨着中介公司的安排：先到外傭培訓學校寄宿及學習，為期約三個月，隨後回家兩星期與家人道別，再到中介寄宿所（boarding house）居住，下一次與丈夫聯絡時，她已身在台灣了。
沒有華麗的送別，一切都聽從中介公司指示。
隨着太太出國，Hariono除了繼續本來的工作，更擔起照顧兒子的責任，他指手劃腳地以「貓狗大戰」來描述與孩子們的日常生活，似乎這份「新工作」一點也不簡單。「對我來說，沒有工作是輕鬆的，但是我太太的工作比較辛苦。」
另一邊廂，Tunarsih於台灣的主要任務是照顧長者，某天，她所照顧的伯伯給她一點錢，要求Tunarsih幫忙外出買食材，任務完成後，伯伯竟在家人面前誣衊她偷錢。Tunarsih心感不憤卻有冤無路訴，只能哭着致電丈夫。「我為她感到很難過，那一刻我知道她真的很想回家……」Hariono在電話另一端百般無助及心痛，明知道太太合約在身無法毅然離開，最終只能安慰太太說這可能是上帝的考驗，必須努力忍耐。
「滿腦子都是她」 視像通話甜蜜蜜
夫妻二人早於出發前已約定只會在台灣工作三年。期限將至，太太卻因工作表現良好而被中介成功游說續約三年，Hariono當然不同意，「你應該能想像得到，一位丈夫會有多想念他的太太吧？」談起昔日與太太一起生活的日子，Hariono皺起眉頭，拍着胸口苦笑說：「我們以前每天一起生活，一起和孩子出去玩……」雖然他為太太的工作表現而感到驕傲，同時又希望她早日歸家，說到這裏，Hariono再也擠不出笑容，「我好寂寞……非常寂寞……」那如何排解寂寞？「有時候我會和朋友出去，在咖啡廳聊天直到晚上，不，直到天亮，我滿腦子都是她。」如果可以選擇，Hariono希望由他到海外工作，然後讓妻子留在家中，他只希望太太盡快回家。
訪問完結，我問Hariono可否當下致電太太慰問一下，他支吾以對，細問下才知道他手提電話沒有數據，家中更沒有WiFi。於是，我開啟手機的個人熱點，請他使用我的網絡來跟太太慢慢聊個夠。與太太視像通話時，Hariono換走了繃緊的五官，癡癡地凝視着那細小的螢幕，露出了一張溫柔笑臉。
記者：黃曉楓
攝影：張志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