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劉俊謙贏在起跑線,拍第一套電影就當上影帝?其實不。拍電影,的確是第一次,但他之前早已長時間在劇場界打滾。他說:「浮浮沉沉!」
以為劉俊謙科班出身,舞台經驗豐富,演戲難不了他?實情是,他由讀演藝到畢業後多年,也常處於自我懷疑狀態。他說:「試過無數次唔想做呢行!」
以為劉俊謙天生偶像小生臉,靚仔多女埋身?現實是,他24歲才初戀,拍《幻愛》與女主角蔡思韵撻着,只是人生第二次談戀愛。他說:「初戀都夾雜住痛苦!」
靚仔煩惱時時有。自覺已不再年輕,所以,由以往抗拒被讚靚仔,到如今無任歡迎,「以前覺得靚仔呢樣嘢,係阻住我做戲;𠵱家大個咗,其實都鍾意人哋讚我靚仔,個人反而膚淺咗呀,唔需要咁有深度,我好welcome人哋讚我靚仔呀!」
撰文:文嘉龍
攝影:沈健程
呢條友連theatre都唔識
憑《幻愛》贏得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最佳男演員」,演出處男作已經成為影帝,不過到了金像獎,卻未能入圍影帝,只角逐「最佳新演員」一項。劉俊謙說沒有失望,也沒有壓力,「之前知道攞獎(消息),我係排緊《我們最快樂》(舞台劇),我其實排戲都係繼續出錯,我成日覺得要畀自己錯囉!」
對獎項得失放得開,與年紀有關,「我諗因為我唔後生,呢個獎可能喺十年前攞,對我嚟講可能有好多嘢係放唔低,始終𠵱家都31歲,浮浮沉沉咗一段時間,之前有好大段時間都係做theatre(劇場),我着重作品會唔會有多啲人睇到。」
浮浮沉沉,常常處於自我懷疑狀態,「其實我由讀演藝學院開始,跟住開始做theatre,去到2016年開始拍嘢,基本上所有時間,我都處於一個自我懷疑嘅狀態,我諗我試過無數次唔想做呢行!成日都會覺得自己做得唔好,有時導演或者身邊人會對我有好多comment,自己會質疑自己價值,做演員到底有乜意義呢?」
劉俊謙2008年考入演藝學院表演系,那一屆他是插班入讀,只收四個名額,經過三輪面試直接考入。「我記得有三輪interview,第一輪我記得要自己揀首歌唱,我揀咗《You Raise Me Up》(Josh Groban),但係好搞笑,首歌有一個好堂皇嘅前奏,到我開口唱嘅時候,我唱咗十幾秒就『叮』咗,我心諗點解嘅,後尾諗返原來一分鐘唱歌吖嘛,前面三十秒intro佢哋都計!跟住second round佢哋安排一段獨白畀你,可能係一啲masterpiece(名著)嘅劇本!」
去到最後一關,高潮位出現了,「最尾一round其實唔使做戲,係有老師同你傾偈,我記得當時有一個老師叫鄧樹榮(戲劇導演),佢問咗我一個問題,唔知點解嗰時要用英文作答,佢話what kind of theatre you like?(他現場扮聲演回當年情況)佢係咁嘅,咁我就話,sorry,what is theatre?我都讀到中七,但真係冇接觸到theatre呢個英文字,嗰時答完呢一句就心諗,哎吔,應該入唔到喇!我唔知係咪佢哋覺得,嘩,呢條友真係乜都唔識,佢真係又夠膽嚟考喎!有啲老師可能鍾意一啲學生係一張白紙,因為佢冇乜嘢累積咗,覺得佢容易啲吸收。呢條友連theatre都唔識,好,我就收你,咁就真係好多謝佢哋!」
搵到萬五蚊已算幾好
從此認識了theatre這個字,更注定了他在theatre界生存。只是,劉俊謙在演藝年代依然充滿各種少年維特的煩惱,問題青年臉皮薄自尊心強,試過跑到學校廁所喊。他說,是嚎哭。
「好深刻啱啱入去演藝學院,嗰時老師係陳淑儀老師(表演系主任),我成日都覺得自己好勤力,好多嘢都好努力去試。有一日大家同學仔上堂嘅時候,佢同我講you are lazy!我啱啱present完,佢話我you are lazy,即係點解呢?我唔明喎,我谷住道氣啦,一落堂,我即刻走入去後樓梯個廁所喊,係嚎哭嗰隻!啲同學埋嚟,我話我唔係好明,點解我付出咗好似咁多,而喺老師眼中只係一句you are lazy!」
反省過後,才了解老師所指的lazy是他心態上的懶惰。演藝木人巷出身,劉俊謙畢業後專注劇場演出,到2016年才為ViuTV拍劇集,劇場與電視兩邊走。面對理想與現實,煩惱又來了,「我覺得自己係一個比較理想主義嘅人,以前會諗到做劇場係一樣好偉大嘅嘢,但係入到嚟呢個社會,同過好多唔同嘅劇團同唔同嘅人合作,嗰樣嘢唔係我心目中諗到咁偉大囉,即係都會遇到一啲唔係幾好嘅作品啦,自己又會做得唔好啦,劇場又好少觀眾入嚟睇啦!好多呢啲嘢,都會令到我開始懷疑,點解我要做一個演員?」
劇場世界與娛樂圈,誰比誰黑暗?劉俊謙說:「有人嘅地方就黑暗,但係舞台嘅黑暗,相對上mild啲,我覺得舞台人係單純啲;電影嘅世界,成日聽人講就係複雜啦,so far我又好感恩,我遇到嘅團隊都係比較簡單,大家都係做實事,唔係好多是是非非,但係我唔知將來會唔會遇到(更黑暗)囉!」
比較肯定的是,做舞台做劇場,注定難以搵食。「基本上所有人都唔可以靠表演維生,如果做theatre,佢哋有啲要教班啦,去中小學度教班,又譬如有個topic講禁煙,就要去啲中小學度做呀,或者去黃大仙,無端端有個社區演出,要做好多其他嘢去balance!因為一個演出,排練加演出兩個月,可能只係得萬幾二萬蚊,for舞台演員嚟講,如果你可以搵到萬五蚊以上,你已經算係幾好㗎喇!」
劉俊謙慶幸自己未試過窮途末路,但反反覆覆又自我懷疑起來,「我冇試過戶口話得返十位數、個位數,我可能都仲有幾千蚊(剩)!唔係金錢上嗰種辛苦,係有時你都唔知做嚟為乜,觀眾又唔睇,大家又覺得自己做緊一啲好似好有意義嘅嘢,又share唔到畀人,去到一個位會好多自我懷疑!」
我為某一啲人去發聲
生於小康之家的劉俊謙,自己搵自己使,「屋企係小康之家,金錢上唔使太擔心,照顧到自己就OK!爸爸媽媽𠵱家都退咗休,之前積落都有一筆積蓄。」身為大仔,沒有養家擔子,「暫時未使住!我都希望自己能力再大啲可以照顧返屋企,屋企情況𠵱家都OK,妹妹又獨立,啱啱結咗婚。」
沒有養家煩惱,又有另一種困擾。劉俊謙曾經對演戲失去信心,獨個兒跑到台灣三個月學現代舞,就是為了逃避演戲。「我諗返起有好多唔開心嘅階段,我覺得同性格有關,因為自己性格好picky(挑剔),好多嘢都覺得自己做得唔好。我諗返起有一個階段,我要去外國演出『愛丁堡藝穗節』,我做一個跳舞演出,要去澳門排練,嗰時仲要周身傷,keep住跳就keep住痛;跟住去到愛丁堡,連續做25場,中間得一至兩日day off,日日跳喎,但係其實我唔係dancer,但要做到dancer要做到嘅嘢,係有少少吃不消!我仲記得喺愛丁堡,好靚,每一日演出完,自己就坐咗喺城堡下面,望住個天空,每一日問自己做緊啲乜囉,呢一個情景唔止發生過一次,成日都問自己做緊啲乜嘢!」
不過,現在的劉俊謙,身邊多了一個人為他解答問題了,就是他拍《幻愛》的女主角兼女朋友蔡思韵。他說:「絕對係,因為又係同行,之前我選擇自己一個去面對啦,有好多時就會鑽咗牛角尖,𠵱家有一個人喺身邊,佢就唔會畀你去鑽牛角尖,即係你唔好鑽牛角尖,你鑽我,我聽;佢有嘢,我就會話你唔好鑽牛角尖,你鑽我,我又聽你!咁樣嘅一個關係其實係好好多嘅!」
以往愛鑽牛角尖的他,太多缺陷,「最缺陷係唔識得欣賞自己!譬如每次排練緊或者演出緊,都keep住『劉俊謙同劉俊謙講』,你真係好差呀,你真係垃圾,人哋讚你嗰啲,假㗎!人哋彈你嗰啲說話,就係真㗎!活喺一個咁嘅世界入面,我覺得做創作嘅人都有呢種傾向!」
雖然煩惱有不少,但滿足感依然有。像他演的《教束》,除了令他成為民選視帝,他說最重要可以為社會發聲。「譬如《教束》,當嗰樣嘢係為咗個社會,我為咗某一啲人去發聲,觀眾係好enjoy,同時間又會同我一齊流眼淚,我覺得我嘅工作有意義囉,但係完咗之後呢,依然都會question,咁之後呢?我會唔會再做到啲有意義嘅作品呢?我嘅去向係點呢?其實都有好多未知數。」
疫症當前,更多未知數。劉俊謙說:「太多嘢控制唔到,我反而呢一刻最希望香港可以好起來,香港人可以好起來!」
【後記】變到唔靚仔
以為劉俊謙會像其他演藝師兄弟,如游學修、吳肇軒般簽間大公司好遮蔭?又不是。這天陪住他訪問照顧周到的,是這些年與他齊上齊落的經理人呂甜(Tim Lui),呂甜亦即RubberBand主音6號老婆。
兩人更試過合力摧毀靚仔形象,「之前ViuTV有套劇叫《未來還未來》,係呂甜,即係我經理人寫嘅,我哋諗盡方法去摧毀我嘅形象,整個好𨫠嘅髮型,留核突鬚,化到我滿面都係暗瘡,着啲好核突嘅衫!我會覺得好開心,我覺得會有趣過keep住製造小生囉,我希望我之後個方向都係,我可以變囉!」
化妝:Carmen Chung of carmencmakeup_hair
髮型:Lupus Chui of Orient4.com.hk
服裝提供:Fendi
場地提供:The Stadium Bar & Restaur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