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不高興 - 陶傑

日本不高興 - 陶傑

「鑽石公主號」郵輪在橫濱港口檢疫武漢肺炎,結果數字為全船的四分一。有專家指出,檢疫過程出了毛病。

但日本是東亞的科學大國,處事嚴謹,明治維新之後於衛生病理學尤有深入研究。隔離武肺出了甚麼問題?以致厚生省官員也要道歉。

一百年前日本物理學家山內恭彥發表「科學與國民性」一文,研究日本人文化與科學之關係。

山內氏指出:日本民族性適合發展科學:好奇喜新,對於西方文明吸收迅速。此因日本國民由明治開始,「自卑感」與「優越感」兩相混合,而希冀成為優秀民族的願望非常頑強。

這一點與日本人的勤奮、堅強、向上等民族性格相結合,對於科技發展,此一雙重性格,在於內心一股奮發圖強的動力。

一百年來此一動力滲透國民整體,形成了機動化的組織、嚴謹的程序。於細節之一絲不苟、於邏輯理性的執着追求。

但如此性格卻因為集體的紀律,追求嚴謹而容易流於僵化。「鑽石公主號」的查驗,明顯是缺乏變通。日本人的頭腦有點像電腦程式,早就輸入了「必須遵守規定」的指示。

朋友曾遊北海道,在一咖啡館用快餐,包了兩份三文治準備帶上火車。

火車快到,就請店員快點手腳。但店員雖然答應,手卻慢吞吞的塗奶油、切麵包的四邊、放洋火腿和乳酪,速度與平時一樣。

此時這位香港朋友一面看錶,一面催促:只是要三文治就好,不必排得如此整齊,可以吃就行。但女店員做好還在桌上仔細一層層包裝。朋友催促:不要包了,隨便放在塑膠袋裏罷,女店員沒聽到一樣,還是全套包裝。最後朋友一把搶過三文治,飛奔上火車。

日本人做事一絲不苟之機械化。你本來不應該在不足夠的時間走進餐廳叫此三文治。餐廳店員準備包裝三文治的每一環節,不會慢下來遷就你。因此火車乘客自己要將時間在前面計算好,時間不足就不要來餐廳叫此食物。

這一點與外面的世界有異。世間萬物不一定像鐘錶裏的精密機械結構、每一精細環節緊扣進行。有許多事情不可預料,突然發生。

日本與感冒病毒之種種,有很久的研究。檢疫武肺以他們以往既知的知識程序進行,但沒有想到這種新花樣來自一切不按牌理出牌的鄰國,傳播力之快速,連一桌子打邊爐呼吸兩口,也會半個餐廳中招。這等空前猛料,日本人沒有見過。

這就是所謂的文化衝突。你催他也沒有用,就是這個樣子。正如有一書叫做「中國不高興」,他也反會問你:若不喜歡,你這艘郵輪不要來日本,船上也不要載着一個傳播原病毒的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