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財政預算案,民間都有各種訴求,今年自不例外。執政者非常願意糾纏在這種「小罵大幫忙」的關係。反正是慷他人之慨;喧鬧,不論內容,其實都是對政府存在的一種肯定。
去年區選,建制派失去了絕大多數區議會的支配地位。各路人馬提出要翻大白象工程的舊賬。作為一直倡議「有限政府」的自由主義者,我樂於見到這個城市的政治文化,最終撥亂反正重回監察公權力的正途。
有理由相信,武漢肺炎爆發前,政府擔心建制派在今年連有實權的立法會亦會輸掉。在最壞打算下,政府行政機關有可能除恒常運作外,其他一切新猷將統統欠奉。被港人說無能事小,失落於國家任務才是丟官的一等大罪。用常理推測,政府必有兩手準備,就算建制派仍掌握過半數控制權,政府亦大有可能減少要動員立法會支持的必要。畢竟,像三隧分流這種議題,反映了建制派未必事事都會替政府背書。
當行政霸道完全缺乏政治能量,政務官出身的天子門生只會想到千方百計鑽空子。所謂兩手準備其實就是透過行政機關外,受政府控制但立法會又無權過問的「非公非私」去執行政策。機場三跑融資就已確立了一次先例,類似的模式恐怕將成新常態。
繞過議會不等於繞過爭議
香港類似機管局的架構多不勝數。自上世紀70年代,殖民地政府已透過將需要大額資金投入的項目分拆,盡量以自負盈虧的模式運作,其中一個例子,就是被我稱為「香港鐵路及區域發展管理局」的港鐵。從財務角度分析,大額資金投入的項目,很自然累積極為可觀的資產。不過,更重要是資產必須有生財能力,才能夠反映其價值。港鐵、兩大主題公園等,曾經都嘗試以類近市場的模式營運,但在缺乏真正競爭和淘汰的條件下,「偽市場營運模式」最終都落得經營虧損的下場。
港鐵的盈利來自地產相關項目。港鐵模式,反映了這個城市的另一個不方便真相:得到了土地使用權,也得到了資產和收入。在公開市場,大多數土地的使用權是價高者得,但在行政分配的情況下,沒有市價,變相出現尋租圖利的機會。土地分配不用經過立法會批准。我相信在可見將來,會有更多政策「獨立王國」可以借各種名目圈地,讓政府在庫房外建立不同的表外資產,然後政府又透過這些「非公非私」的部門,執行極具爭議的政策。
前年,政府提出要預留500億發展創科,其中有200億是用作落馬洲河套區港深創科園,這個項目就是由香港其中一個不受立法會,甚至不受審計署監管的香港科技園公司負責。法理上,像香港科技園般的法定機構,有義務向公眾問責;但實際上,無論在人手編制、財政資源分配以至具體政策執行,社會都無權過問。問題是當獨立法定機構偏離了成立時的初衷,又或者經營不善,甚至效率欠佳,所有香港人最終都要承受代價。
根本的解決方案,就是清晰地界定公私的界線。政府沒有能力去處理的問題,雖然未必可完全由民間和市場力量解決,但至少不會再製造更多尾大不掉的政策獨立王國。必須要由社會監管的經濟資源分配,應堂堂正正規則為本,以最高透明度在議會中得到共識。歷史的教訓是,就算官吏在一時三刻之間耍手段成功繞過議會制衡,最終仍會爭議不絕,成為這個城市不停滲血的管治創傷。
利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