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作為一種方法 - 楊靜

隔離作為一種方法 - 楊靜

早些時候,我在社交媒體上阻斷了幾個交往時間蠻長的朋友,網絡時代,這大概可算是某種隔離吧,把他們隔出我的生活,當然也是雙向的,把我從他們的生活中隔出來。

這幾年有很多人都有友盡的經驗,我這點故事不足為奇。甚至雨傘時,我還大言不慚地說,能夠因為政見不同繼而交惡的朋友,不要也罷。只是這一次並不能夠手起刀落那麼痛快,走到這一步,早已心力交瘁,是最後的選擇。不是沒有惋惜和懷疑的,但我知道,彼此太難有有效的溝通了。再講下去,可以想像都會極力說服對方(也說服自己)「我是對的」、「我很委屈」。此外事情還夾雜些許利益,囿於所謂理想和情誼無法擺出檯面釐清。總之,太複雜也太徒勞,不如相忘江湖。

這絕對是笨拙的方法,永遠擱置問題不去處理,也許還是逃避。所幸我隔斷的並非人生必須擁有的人與物,陣痛之後,真放下來,給生活闢出大塊清新空間。最近處處在隔離,我心有戚戚,隔離瘟疫與隔離處理不了的其他麻煩也許一樣,是一種無力狀況下的反抗,所謂惹不起躲得起。無力改變想區隔出去的那部分世界,人心也好,病毒也罷,終於劃定疆界,井水不犯河水。人,到底是脆弱的動物,隔離這樣看上去氣勢洶洶的手段,說到底不過是自我保護而已。隔離也是對對方那邊徹底的失望,無法想像對方會真的改變什麼,於是硬生生割斷自己的企望,算了算了,就此作罷。

我的這種阻斷後來看是有效的,跳出泥潭,生活繼續。眼下對病毒的隔離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在想像的畫面中,病毒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單靠我們主動的割裂,並不能完全保障什麼。隔離是被動的主動,或主動的被動,我們把自己隔絕出去的那些生活空間是我們需要奪回的空間。作為方法,隔離是必須的,但不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