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出現兩個月,全國停頓、各地封關,所有人出門都要計過自己有多少口罩存貨。當事情越趨全球性,病毒的起源地武漢已經封城三星期,裏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難以進去;疫情未見好轉,外面的人每日說着「武漢加油」,但城內有一群人根本無暇接收這樣奢侈的祝福,他們就像被遺忘,每日與病毒共存,加的油已經夠多,形容自己只求不染病,染病了就是過着等死的生活。
當武漢城內患新型肺炎的人數已經超過1.8萬宗,有接近700人因而死亡,就連最初公開疫情可能悄悄來臨的「吹哨人」李文亮也染病死亡,他們要的不是加油,而是能夠活下去的運氣,「看那個命大、看那個命硬,看哪個倒楣」。
記者:楊 默
「把一個人都等死了!」武漢城內,人人自危。居民夢霞的母親70歲,上月底確診武漢肺炎,但床位不足,無法住院,只能在家隔離,結果丈夫也被感染,女兒四出奔走,為父母張羅床位,卻被政府說是鬧事。在接受訪問前一晚,夢霞的母親病逝,「我母親就求我,快點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還想活着,快找人救我……」病人無力,家屬更無力,夢霞感到絕望,卻無暇傷心,因為她仍要照顧同樣患武漢肺炎的父親。夢霞這樣的家庭,在武漢並不是獨立個案,反而是在武漢圍城內被刻意遺忘的典型。
「太遲了,她死了……」當記者致電夢霞,望能了解他們家裏的情況,電話那頭卻淡然傳來這一句話,但淡然並不是因為冷漠,後來才知道是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她仍要照顧染上武漢肺炎的父親。
雙親染病求救無門
夢霞說,母親上月底開始出現發燒、無力等症狀,後來確診是患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可是仍然未能入院,只能在沒有任何隔離措施的醫院用呼吸機幫助,每日看着身體逐漸虛弱的母親,夢霞有的只是無力。她能做的就是每天為母親尋找定點醫院的床位,可惜等了一個星期,母親要不到醫院吸氧,要不只能在家隔離,直到接受訪問前一日,母親還是等不到一個入院的機會,離開人世,「我們這邊醫院安排殯儀館,趕快送到火化區,我們也不能參加,不能辦葬禮,任何親人都不能來,甚麼都不能搞,老人的骨灰還在等。」
「中國瘟疫」下,連至親離世也未能安葬,夢霞感到心力交瘁,但沒有條件停下來,因為父親的病情也不輕,「現在我爸爸已經感染了,已經發燒,全身無力,我給社區打電話,給我爸爸救救去,他們說沒有床位,我爸爸在家裹,(攝氏)38度,沒退燒。」
夢霞目前沒有病徵,但是她也擔心自己會倒下,到時連父親都照顧不了,「我們在家裏,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我也怕被傳染,但是沒有人管啊,我們就這樣,武漢就這樣,很爛、很稀爛,我現在照顧兩個老人,第一個老人已經走了,現在第二個老人都沒有人管……」當局更是不承認她父親是受到感染而得到武漢肺炎,「肺部已經感染,非要我爸爸回去,我說我爸爸是照顧我媽媽感染的。」
反遭社區人士指摘
武漢肺炎持續兩個月,瞞報的是政府,染病的卻是老百姓,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症,夢霞的生活和很多武漢人一樣迎來巨變,「我們真的很無助,社區的人比我們還狠,警察和他們合作,都說我們不對,說我們老百姓太過份了,老人都已經一個個離開我們了。」被困圍城之內,縱使官話對外說得再漂亮, 甚麼致病率迎來拐點、死亡率下降、火神山和雷神山隆重登場,再鼓舞人心,但與夢霞無關,她眼中只是怎樣尋求一張床位,「我們最基層的救醫,是怎樣困難,看一下政府官員是怎麼當官的,怎麼對待我們平民百姓的,我們現在說真心話,求市長、求政府,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