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毒酒 - 畢明

賜毒酒 - 畢明

小時候,我的其中一個最大迷思,是武俠小說/歷史劇裏面的:酒壺。有暗格,可以放毒那種,功能謀朝篡位、至少暗算仇人。

不知怎的原來壺有乾坤,剔一下什麼的,斟我杯酒,無毒,斟你杯酒,有毒,一飲,對方便反肚了。

我時常想,如果那個機關失靈,又或者自己記錯,到底按了活門是有毒,還是要撳兩下才冇毒,一時搞亂了,咪死!我們離開私家車後,都總記亂自己到底有沒有鎖車的。

又想,明明是那麼厲害的高手,會聽不到你開機關,察覺不到你出蠱惑?

毒酒,有沒有機關酒壺都好,還是毒酒,可以用杯上,貴為皇恩浩蕩的賞賜。君要臣死,橫死掂死。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總覺得有些人應該飲毒酒。自隊又好,被賜都好,毒酒合該一飲而盡,以謝天下。

朝庭賜死三寶:白綾、匕首、毒酒中的特飲,其實是什麼酒?

原來是鴆酒。

秦始王嬴政的仲父呂不韋就是自隊此酒而亡的。《史記·呂不韋列傳》中,秦王賜文信侯(呂不韋)書曰:「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被大王問自己何功何親,一看便知大鑊,恐誅,他便自動自覺自殺,「飲鴆而亡」,成語由是而來。

漢朝也有鴆酒出賣。出名刻毒的呂后,毒嘢怎會冇佢份?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漢書·齊悼惠王劉肥傳》提到,孝惠帝溫柔敦厚,對庶出的哥哥劉肥禮遇有加,「帝與齊王燕飲太后前,置齊王上坐,如家人禮」,胸襟狹隘的太后大怒,邊個同你一家人!「乃令人酌兩卮鴆酒置前,令齊王為壽。」孝惠帝知道後急要替兄長飲毒酒,肥哥哥才可以執番條大命仔。

連《水滸傳》的宋江李逵,也是飲這個drink而卒的。江湖大佬宋江又上梁山又起義,打生打死被招安,手足死傷枕藉,結果只撈了個並不大的官,最後還是被人一杯毒酒就解決了。「朝庭降賜御酒」,他飲後自知中了毒,肚腹疼痛,卻還要播毒,使人喚李逵來哄他飲下毒酒,攬炒。原來他膠毒上腦,想到自己死後,李逵肯定要聚眾造反,會壞了梁山泊的忠義聲名,便騙自己的兄弟來送死,「可憐忠義難容世,鴆酒奸讒竟莫逃」。

鴆酒是什麼?

鴆羽浸製之酒。鴆,傳說是一種雀鳥,《山海經》說牠「大如雕,紫綠色,長頸赤喙,食蝮蛇之頭。」被形容為上半身像鷹,下半身像孔雀的鳥,食得毒蛇多,連羽毛都有毒。

很多典籍,都有關於鴆之解說,看來果然是毒酒中的名牌。《說文解字》:「鴆,毒鳥也。」《玉篇》:「毒鳥食蛇,其羽畫酒,飲之即死。」

鴆之毒,連其飲過的水源,都奇毒無比,「百蟲服之立死,其水物食之必死」。

劇毒至此,卻原來還是身份象徵,能被賜鴆酒的,一般都是有點身份的人,地位一般的人,只會被賜一般的酒如砒霜酒之類便算了。毒,也有高級毒和低級毒之分。

被賜毒酒了,喝之前還得對對號,看清楚自己是屬於高貴鴆酒級還是庶民砒霜級。高級者,死快啲,免受苦,長痛不如短痛。低級者,服毒後折騰十多分鐘才歿。史上最慘,可能是李後主,他喝的毒酒名叫牽機藥,帶中樞神經毒性,使人肌肉抽搐、身體及面容扭曲,毒發過程漫長又痛苦,完全不像「仁慈的」鴆酒,「未入腸胃,已絕咽喉」。

歷史上,死於毒酒的人真不少。

《Game of Thrones》的傑出人渣三甲熱門King Joffrey,年少狂妄殘忍鄙賤,便是喝毒酒後痛苦兼死狀恐怖而亡的。反而極受歡迎,暗中毒死King Joffrey、也是我最喜愛的角色之一的Lady Olenna Tyrell,便享無痛死亡。同樣是死於毒酒的她,被賜毒藥時便問"Will there be pain?"來送藥的死神Jaime Lannister說:"No, I make sure of that"。(卻不知眼前的人,正是毒死自己兒子的兇手)

怎麼賜死,也是心意,也是報應,也是身份,也是學問。

毒娥遺禍,不禁想到毒酒,她實在應該被賜一杯。你認為應該是鴆酒、砒霜、no pain,還是牽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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