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周記】
大年初二，凌晨雷聲隆隆。大寒剛過，春未立，驚蟄卻提前個多月到臨？氣候暖化，冬天在香港消失，已經不是新聞。「隆隆之聲，天怒之音。」走在登柏架山的路上，同行的朋友E忽然拋起書包來，從初二雷暴警告，扯到漢代王充《論衡．雷虛篇》，「天怒不旋日，人怨不旋踵。報應之事，說到就到。」的確，大自然早已在反噬，近月肺炎壓境，政府抗疫卻進退失據，社會也在沸騰。
每年農曆正月初三，一班曾一起海外登山的山友都會聚首，多年習慣，事有湊巧，就是始自2003年SARS在港爆發的前夕。郊野在SARS肆虐期間成為港人的避難所，往後每年聚首，行山便變成指定活動。這幾年大家各散東西，但每年的約會，能來的都會來，今年的聚會，卻特別冷清。庚子年伊始，也是情況比SARS至少壞十倍的新型肺炎在港蔓延的開始。已移民加拿大的A回港度歲探親，擔心年幼女兒受感染，提早回加；已成功申請移居台灣、本打算過年後才起行的B，亦已提前登了機；C的兒子是學護，在病房兼職，恐怕遲早被派往隔離病房，下班後也不能回家，要好好珍惜母子相聚時光；D是呼吸科醫生，醫院爆滿，人手卻嚴重不足，自願加班……最後赴會的，只有E和我二人。
火苗不滅 山火燎原
初二雨紛紛，翌日早上卻是陽光燦爛，郊遊的人比旺角街頭還多。說是到郊外行山透透氣，大家卻沒有絲毫鬆懈，戴上窒礙呼吸的口罩，有種自相矛盾的荒誕。瘟疫在人間蔓延，殺得人仰馬翻，對大自然的其他生命，卻沒有絲毫打擾：珍稀的紅花荷照樣盛開，艷麗如常，如一口口桃紅色吊鐘；花叢中飛舞的叉尾太陽鳥，懸停半空，閃耀着金屬藍綠與緋紅的艷麗羽衣，輕捷地把長長且下彎的嘴，伸進花蕊深處吸蜜。雪白的大頭茶花凋謝了，粉紅的吊鐘花剛好接班；遲來的氣溫急降，仍讓黃葉掛梢的楓香，換上紅彤新裝。瘟疫源頭，有說是中國人嗜吃野味，讓原只以動物作宿主的冠狀病毒，變異成致命的人類煞星；也有說是實驗室中人工改造的生物武器洩漏惹禍。然而無論哪個起因，都是人類闖的禍，報在人類身上，也算公道。
若戴口罩行山是種荒誕，新型肺炎在武漢爆發以來，香港政府的防疫應對，是另一種荒誕。曾任護理學教授的食物及衞生局局長為了政治理由一直不肯明確呼籲全民戴口罩，身為醫生的衞生署署長，更是公開宣稱「如無肺炎病徵，社交場合無需佩戴口罩」。硬把滾滾洪流引注容量有限的蓄洪池，最終會溢瀉，甚至崩堤，塗炭下游生靈；不撲滅火苗於初起階段，山火注定會燎原；常人都看得出的道理，政府卻在醫學院、傳染病中心以及公共醫療醫生協會等專家和專業團體強烈呼籲下，基於種種政治計算，仍拒不收緊入境政策以減低跨境傳播風險，錯過一次又一次防疫黃金機會，更在發生多宗南下求診者隱瞞病情的事件後，再高調宣佈外來受感染者可以免費治療，變相鼓勵衝關，把因資源錯配早被榨乾至所餘無幾的本港公共醫療系統，進一步推向崩潰。到時候犧牲了醫護，也救不了外來求診者，更賠上成千上萬香港市民性命。
面對瘟神 守護醫護
為向政府施壓全面封關，前線醫護籌備罷工行動，目標只為杜絕非香港居民因非必要原因經中國入境，對有特殊原因必須入境者，還是會因應個案審批，而香港居民則需通過嚴格健康檢驗措施。市民亦放下政見分歧，表態支持，當然，也有前線醫護始終堅持救人是天職。罷與不罷，緊守崗位還是拒絕執勤，其實都是因為重視生命，重視每一個人，那好意本是一體，卻要面對政府的道德綁架，還有故意把封關定義曲解。擾攘數日，最終宣佈封關，卻也只是佔流量不痛不癢的不足一成。C的兒子傳來消息，已開始抽入隔離病房照顧確診患者的生死籤了，據悉有同事已開始在寫遺書，那是年三十晚的事。
雨後天清，長連山頂，一勾彎月掛天邊。古希臘神話中，月亮女神Artemis除了是狩獵神，也是森林和動物的保護神，較少人知的是，她亦擁有帶來健康、治療疾病的能力，諷刺的是，也能帶給人們瘟疫與疾病，集健康之神與瘟神於一身。有一個處處與民意作對的政府，面對瘟疫，港人其實很無助，唯一能做的，是盡力守護良知，也就是我們的醫護。
撰文：Daniel-C
好山愛水的城市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