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別 - 蔣芸

送 別 - 蔣芸

臨別前一晚已一起吃了一餐印尼飯,臨別贈言也說了不少;翌日一大早,有意鎖上房門怕的是告別前一刻的淚眼汪汪,一切的重聚都是好的,說聲再見卻不知何日能再見才是最傷感情,所過的每一天都算是生命中的紅利是賺回來的,又那能奢望什麼。

這些年來,用得最長的印傭是六年,菲傭則從二零年代用到二○一三那位超過六十歲才告老還鄉,一般的印傭都比較年輕;已婚者赴港打工,要付出丈夫會另娶的代價,未婚的則做了幾年儲夠了錢就要回鄉結婚去了,新生活開始後再也沒有機會互通音訊。

香港申請異地來港的勞工要通過介紹所,中介費用一早已過萬,來者質素如何只能靠運氣,在台灣則除非有公立醫院醫師證明僱主健康不妥需人照顧,否則一定駁回。我家大哥病逝後,那傭人也被迫離職回鄉, 無法繼續替大嫂打工,台灣一向遠不及香港申請外傭容易。

這次奉母命還鄉的印傭,在我家這些年,遭遇到丈夫另娶、父親離世雙重打擊,家中雜貨鋪無人打理,在母親一再催促下才揮淚別香港。

這份工是她首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角色,她喜歡香港,尤其享受每週一日及勞工假期日的鄉里聊天共聚飲飲食食時光,五年光陰就這樣過去。想起五十多年前,初到貴境的我,何嘗不也是外勞一名,卻未必能享受得到她們今時今日的待遇,基本上不能免的是難以言傳的孤獨和寂寞,也許因為這樣,特別憐惜為我打工的外勞;更希望有朝一日她們離開後回到四季如夏的家鄉,不會是覺得解脫了而是有一些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