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多月的反送中運動,除了為香港人帶來可見諸肉身的傷痕,還有看不見的精神創傷。他們都沒法快樂地過這個農曆新年了。有人表示以往會回鄉探親,今天卻不能回去,有人更說沒心情向政見不同的親友拜年。他們出現幻聽、自殘症狀,甚至確診驚恐症、抑鬱症、焦慮症及創傷後壓力症等,而無法確診為「精神病」的精神創傷更是不可勝數。分別有公立及私家精神科醫生表示,除了黃絲外,也有藍絲及紀律部隊人員求診。根據港大及中大於反修例期間所做的研究,分別有約百分之十及百分之四十受訪者懷疑患有抑鬱症,百分之三十受訪者呈現創傷後壓力症狀。有醫生認為,香港正經歷「精神創傷疫潮」。
記者:梁嘉麗
被捕男看直播 手震冒汗心跳加速
情緒困擾問題,無分男女。大學生阿然記得,那日速龍突然衝過來,他和大約三十多名手足四散,有人從後用力抓着他的背包,他用盡平生最大的力量掙脫,跨過欄杆,繼續往前跑,但前方出現另一隊速龍包抄,那一刻他知道,是沒法跑掉了。
感人生無望 提不起勁
阿然被速龍按在地上時,他的身體、腳、頭都不斷被棍打,「有人把我摔到地上,然後一直叉住我條頸,我已無反抗掙扎,但依然有幾個速龍壓住我,完全唞唔到氣」。他當時不斷大叫「我會合作」,希望警員不要壓着他,直至幾分鐘後,他們才放開他,但換來的,卻是被粗暴地脫下面罩,然後催淚彈就落在他身旁。
被捕的數十人當中,全部都不能見律師,攤睡在停車場中,凌晨時分,久不久警員就會敲打鐵馬,讓他們沒法休息。阿然滿身是傷,不斷問何時能入醫院,當然沒有回應,幾個月過去,他展示着淡紅色的疤痕,傷口早已褪色,但精神上的傷,卻如影隨形,怎樣也抹不掉。
「行街會周圍望,好驚速龍會突然跑出嚟,喺屋企瞓喺床上,咩都唔想做,覺得人生無希望,唔想出街,個人好易攰,眼光光瞓唔到,就算瞓着都發噩夢。」被捕後的阿然,做甚麼也提不起勁,晚上在家中忍不住看直播,突然又會手震、冒冷汗、心跳加速,那些被虐打的畫面立即在腦內浮現,根本沒法回復被捕前的生活。
其實他努力過,參與學校劇社,希望透過話劇、社交活動讓生活重回正軌。站在漆黑的後台,台前播着警號聲,他突然感到驚慌,極速跑入廁所,哭了出來。某天他在葵芳港鐵站月台,防暴警衝上來,車站內的警報聲,他一生難忘,聽見相似的聲音,立即崩潰。原本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創傷後遺症的症狀已少了出現,但中大二號橋一役,讓他再次墮進谷底,社交圈子再次中斷,「諗嘢好負面,想放棄自己一切前途,唔想返學」,防暴衝入校園對着同學們射催淚彈和橡膠子彈的畫面不斷出現,最後他決定尋求醫生協助。
「反正避唔開,不如面對、刻服佢」,找協助也需要跨過心理關口,創傷後遺症的患者,較難相信陌生人,但接受藥物治療後,阿然的情況漸回復穩定,不再有想放棄自己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