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中) - 楊靜

愛(中) - 楊靜

(續)大概月餘,夫家才明白這次她是動真格,那麼來硬的。一日丈夫藉口上她屋企找文件,綁她在床腳,聲淚俱下哭訴連日來如何魂不守舍,要脅她如果不肯和好就同歸於盡。那一刻她只覺好笑,何必呢,和好之後繼續循環嗎?又覺累到極點,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只是女兒……想到女兒,她渾身一顫,聲音卻依舊沈着:「都死了,女兒誰來照顧?」

再過半年,私房錢眼看就要散盡,夫家吃準她從未工作搵食,中學畢業生而已,又是女子,何談白手起家。她索性把這些年買的名牌包鞋首飾收埋一起,在市集擺攤售賣,這一去又有奇遇,被一家網店店主看到,招她去為輕熟女裝做照片模特。這樣,也活下來。丈夫還是隔三差五上樓來鬧,她計劃更遠的出逃。

日子差不多到了,她去小學門口等女兒,淚眼婆娑叮囑:「媽媽可能出去兩三年,你要照顧好自己。」女兒出奇成熟,說:「媽媽你去吧,去遠些,我等你。」

一去真是三年,她在遠方小城學習化妝技術,先時在影樓打工,逐漸有名氣,也有電視台或網店特約,日子過得既快又慢。好容易有週末沒客戶,她去旁邊村鎮短途旅行。剛進酒店房間放下行李,警察就來敲門,細問方知,丈夫報她失蹤,警察上門前已經打電話告知「找到了她」,丈夫可能已在來的路上。

終究還是沒跑出他的五指山,她好容易和警察說明白,租了小車向回開,就當這次是調虎離山吧,她腦筋飛轉,回去看看女兒。小學剛放學,女兒長高許多,稚氣也脫去不少,低頭在人群走。她衝上去擁住小小人,女兒不驚,只是笑容少少恍惚。

兩人在旁邊西點店坐定,女兒忽道:「爸爸還是很想你的,他不喜歡新媽媽,你回來,他隨時趕走新媽媽,你回來吧。」她一時語塞,下意識搖頭,女兒握住她手:「男人總是花心的,但你是正妻,比她們正經,又好看,你想回來,家總是你的。」

女兒不到十歲,怎麼說話似被婆婆附體,她被負罪感全面吞噬──她把女兒留在那奇怪家庭,怎麼能想不到今天的代價。

女兒看她不說話,以為已經說服了她,甜甜一笑:「我已經發短信給爸爸了,他在回來的路上。」

(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