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兩張臉,為的是自我保護,也為了生存。台下的韋飛雄愛笑亦帶點儍氣,披上戲服踏上台板,氣勢壓倒全場。作為本港難得的女變臉大師,表演之路並不平坦,當過記者、助理護士及收銀員,二十多歲獲同為變臉大師的父親韋瑞群傳授技藝,遭遇多次表演失準,為了不辱家門,只好咬緊牙關不斷改進,除獲父親肯定,亦於去年代表香港到美國參加世界表演藝術錦標賽,勇奪組別金獎。
記者:潘婉玲
攝影:簡明恩
韋飛雄,這極有氣勢的名字,儘管非練武之人,亦應是昂藏六呎大漢,然而,眼前這三十來歲的女子,卻一副童顏,酷似藝人「糖妹」。「細個同學仔成日都笑我係黃飛鴻」,笑時雙眼瞇成線的韋飛雄,雖已當上變臉大師十多年,如今仍經常被誤認為助手。她笑稱自己是雙重性格,於台上發光發熱,然而台下卻沉默寡言。
男性化的名字,亦配上男仔頭的個性,韋飛雄兩歲便隨父母從廣西來港,對讀書興趣不大,反而經常興之所至於人前唱歌跳舞,「我唔係想做焦點,純粹做完好開心。」父親韋瑞群原是京劇武生,來港後,為餬口當上垃圾工、動作演員,其後加入宋城,從小隨父觀看動作表演,「我同佢提出想學打觔斗!佢唔畀。」父親的傳統想法,女兒家就應文靜優雅。
穿崩一度失意 「係咪仲要做落去?」
韋飛雄小四時,父母離異,她自此隨母生活,與父親鮮有聯絡。90年代初,韋瑞群離開宋城,自行開演員公司,然而收入不穩,講義氣的韋爸經常借錢給朋友被走數,生活潦倒,偶爾與子女見面卻從不提起。韋爸爸其後決定赴四川學變臉,並改良鑽研成「韋派變臉」。2002年,韋飛雄開始酒樓的駐唱生涯,韋爸爸見女兒對演藝之狂熱不減,遂安排她到上海學三個月京劇,當時從無預計女兒會成為變臉大師。
2003年,韋爸爸着女兒到其屯門辦公室,為她披上戲服並教導多個做手,「變一張,再變多張,幾好丫,之後返去練啦!」韋飛雄就此糊糊塗塗踏上變臉之路。兩個月後,韋飛雄便首次表演,於父親朋友開設的酒吧演出,卻疑似穿崩。其後,父親再安排女兒到內地朋友雜技團中免費表演,豈料變了兩張臉後便無法變走臉譜,韋飛雄大受打擊,亦自覺讓父親丟臉,「係咪仲要做落去?」數月後,韋飛雄已作出多次成功表演,再到內地表演卻又出事,準備期間突遭外人拍門,沒有助手的情況下,竟被趕出化妝間,致心情極度混亂,最終變了一張臉便無法變走臉譜,「觀眾問『完咗喇?你啱啱上去咋喎!』」表演失敗,令韋飛雄檢討表演準備流程,自此必定帶同一名助手於化妝間外防止外界騷擾。
兩次的演出失敗,韋飛雄坦言「好樣衰」,其後演出水準逐漸穩定,更與多個大型商場、主題公園合作。2005年,韋飛雄與當時男友Ivan成立「韋氏變臉演藝公司」。差不多時期,韋爸爸於內地成立的表演公司遭拍檔吞併,數百萬元的投資血本無歸,貴為變臉大師,卻忘了人有兩張臉。
2010年,她於海洋公園作聖誕表演,由劇情、戲服、道具等一肩挑,一個多月的準備工作只有韋飛雄與Ivan分擔。表演除了變臉,亦要變衫,難度非常高,韋飛雄邀請父親到場觀賞,最終表演空前成功,團體合照時,父親卻不見蹤影,最後只丟出一句「幾好丫」。
表演感動爸爸 「覺得我超越咗佢。」
多年後,韋爸爸於北京接受訪問始透露,該表演令他大受感動,不禁躲到一邊流下男兒淚,「覺得我超越咗佢。」變臉重節奏、身段、表演張力,每張臉的時間控制亦很重要,以免觀眾熱情冷卻,「兩張臉譜之間要有嘢睇,又唔可以拖,變太多又無意思。」當氣氛達至高潮,便立刻完場,一場表演平均需時8分鐘,約十多張臉譜,「要觀眾回味,唔係為咗變而變。」戲服共有10多個部件,夏天表演後,定必滿身大汗。
去年7月,韋飛雄代表香港到美國參加世界表演藝術錦標賽,並勇奪Variety Show組別(全球)總金獎,是賽事舉辦以來首次有變臉表演藝術參賽。韋飛雄會於表演加入流行曲、hip hop舞曲,讓變臉配上舞蹈,中西糅合。惟武生出身的韋爸爸,動作凌厲剛強,總批評女兒表演用的音樂太柔,不夠氣勢。背負爸爸的盛名。韋飛雄坦言,傳承變臉這傳統文化難度及壓力極高,「唔可以拆招牌,亦唔可以活喺佢嘅影子之下。」曾於懷孕5個月照常表演的韋飛雄認為,變臉沒有退休期限,「一直認真對待,唔會有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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