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室東京】恐懼日常 選擇漂泊 新瀛人處處是吾家

【迷室東京】恐懼日常 選擇漂泊 新瀛人處處是吾家

【迷室東京】
每天離開熟悉的家,然後回家……對許多人來說是不值一提的日常生活。而這種「日常」正正是市橋正太郎急切想逃離的,因此兩年前,他把在東京一直租住的房子退掉,過着沒有固定地址的生活。他為這種漂泊生活改了個名稱——address hopping。

早上剛醒,睡意未消,大家總能憑着身體記憶,順着一樣的流程梳洗、換衣服。在一個地方住慣了,也就培養出與它相連的生活習慣,「習慣」卻是現年32歲的市橋感到恐懼的事,他說:「當你有一個固定的家,很多時候你就會懶得去動腦筋。」一般人會認為每周,甚至每天搬家,是極度麻煩的一回事,但偏偏是市橋展開address hopping生活的目的:離開舊有固有的事物,讓日常中失去常規和套路;遇見全新的人和事,持續獲得刺激,才可以保持大腦的靈活性。京都大學出身的他說,世界急速變幻,這樣做是為了不被世界淘汰。

遙距工作 肯雅跨年

剛開始的時候,市橋會提前在網站訂一周至一個月的住宿,現在每次停留的時間縮短至大約一周,短則一兩天就換住宿,幾乎都是當天才決定晚上住哪裏。最常使用的訂房網站是Airbnb和booking.com,有時會直接打開Google Maps搜尋附近的旅館。市橋告訴我,他現時在住宿方面每個月花費約10萬日圓(約7,070港元),以前在東京租房子時,淨月租就超過13萬日圓(約9,191港元),還要額外付水電煤和上網費。「在住方面反而便宜了不少,不過交通開支就大了。」他坦言,畢竟時常在國內外旅行。在大公司工作了八年,從事市場營銷的市橋趁着彈性上班日等工作模式逐漸在日本流行,轉成遙距工作者。每天有兩至三個線上會議,他會盡量將要親身見面的會議安排在同一個星期,其餘時間就可以旅居其他縣市或外國。最近一個月,他便去了西班牙,然後在肯雅度跨年。

成為address hopper兩年以來,他到過超過150個城市,住過大約400至500個地方。由青年旅舍床位到日式古民宅,由可過夜的桑拿到同志酒吧的梳化,無論到哪裏,他都只帶着一個背包。到了採訪當日位於新宿的hostel,他開始把東西翻出來。一部電腦、一個小包裏裝充電器和pocket相機、一包衞生沐浴用品、一條頸巾、三條毛巾、一袋四件衣服,還有一本著名生態攝影師星野道夫的遊記。他感嘆一年前未摸索到如何整理隨身物品,背包大得差不多有他一半身高。現在他只背一個35L行山背包,平日背着也不覺突兀。由於替換衣物不多,他隔天就要洗衣,要是住宿沒有洗衣設備,他就會使用有專人到客人指定地點取件和送件的洗衣服務。他亦租了一個迷你倉,存放平常少用的物品。市橋其實是有住址證明的,他在朋友的分租房掛名,使用朋友的住址,雖則他從沒有住進那裏,但交稅和申請信用卡等都不成問題。

吸引女友 「要有穩定收入」

沒有樓不要緊,更重要的是有個覺得「沒有樓不要緊」的女友。市橋因為工作關係認識了30歲的松浦保奈美,一年半前成為了情侶,女生去年更由正式員工轉為自由身設計師,與他一起做address hopper。「我當時看了他寫的部落格,得知他拋棄了『家』這個概念,覺得很有趣。當下覺得雖然這個人的生活很奇怪,但並非壞印象。」她認為自己以前交往過的男朋友也屬安穩型,喜歡市橋大概是反作用力,「但我認為要有穩定的收入,否則是無法過這種生活的,幸好他的收入也不錯。」其實松浦內心也嚮往自由,羨慕國外流浪生活的旅行者,被市橋吸引也無可厚非。

作為address hopping初心者,她說也不少困難,「上個月我們一起往日本東部自駕遊,碰巧我手上有很多工作,但是每天都要開車,所以沒有足夠時間工作和休息,感到有點累。」除了時間管理是一大挑戰,她也苦惱經常使用乾衣機,心愛的衣服很容易損壞。還有一點就是,跟普通的情侶比起來,許多address hopper情侶經常雙雙出行、朝夕相對,所以更易有爭執。她的行李也比市橋多,要帶上化妝品、捲髮器等,所以要拉一個20吋行李箱。她的隨身物品更有護照和多國貨幣,方便想飛就飛,「我真的每天都很興奮,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松浦的父母沒有反對她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但也不時透露擔心。她說:「日本是一個災難頻發的國家,如果日本人改變死守家園的想法,願意到不同地方生活,那麼生活可以更輕鬆。」

四海為家 「有安心的感覺」

事實上經歷過2011年的東北大地震和核災,由東京移居到人口密度低、災害相對較少的鄉村生活的年輕人倍增。「田舍移住」(移居鄉間)和「二拠点居住」(兩據點居住)成了熱搜詞。佐別當隆志看準這個趨勢,成立了ADDress出租民宿平台,推出每月4萬日圓(約2,828港元)的住宿放題,可以在不同地區的sharehouse任住,會員名額暫時只有數百,但吸引超過5,000人申請。佐別當表示由於生育率降低,日本全國有800萬間空置房屋,未來10年將增至2,000萬間,當中包括一些在日本泡沫時期建造的別墅。他用十分低廉的價格買下這些農村物業,改造成共享民宿和工作室,再讓城市人租用。暫時在25個地區有物業,同一間房最多可連續住7日,同時間最多可訂14日。年輕人和社會精英到鄉村生活甚至創業,令附近物業興旺起來,卻也有較守舊的一群不太歡迎他們。佐別當說:「address hopping這種生活模式經常要四處走,所以旁人見到會誤以為他們是壞人或是不務正業的人。」

事實上,不少日本綜藝節目播出有關address hopper的片段後,有網民質疑他們只是一班美其名的homeless(無家)者。市橋反駁homeless是因為沒有經濟能力才被迫無家可歸,但address hopper是有經濟能力住在房子裏,只是他們選擇漂泊的生活,兩者完全不同。「我並不是希望所有人都成為address hopper,只是今時今日,大家應該能以自己喜歡的模式生活。」在即將到來的時代,他認為世界會出現兩種人:一種是希望獲得答案的「舊人類」,另一種是發現問題的「新人類」,address hopper就是後者。面對旁人質疑,他並不執着,「說我們沒有家,但當回到曾住過的地方,我都會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所以某程度上,世界各地都有我的家。」

每隔幾天,市橋就會在街上尋找下一個落腳點。

背包裏是市橋全部行李,唯一的非必需品是小本讀物。

松浦慶幸家人支持自己成為address hopper。

市橋和松浦在美國address hopping時遇上著名收納達人近藤麻理惠(中)。

松浦十分喜歡下廚,address hopping期間也會在共用廚房煮食。

市橋對桑拿的平價住宿情有獨鍾。

市橋一邊工作,一邊在肯雅度跨年。

address hopper的骨幹成員,組織不時舉行聚會。

只要看中有特色的民宿,也不會吝嗇多花點錢入住。

ADDress位於別府的古民宅。

因為address hopping,市橋與松浦相處時間比打工族情侶較多。

Travel Memo

機票:來回香港及東京,經濟客位(連稅及附加費)約1,346港元起
滙率:每百日圓約兌7.07港元
簽證:特區護照及BNO免簽證可逗留90天

記者:蘇芷瑜
攝影:洪輝進(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