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恒回來了。他說:「好似唔同晒,同我早幾年認識嘅香港唔同晒!發覺個狀況係唔認識嘅地方!」
他消失近五年時間,去了內地發展,2018年娶了在廣州居住的老婆,奉子成婚,兒子一歲多了。周永恒說,由去年6月至今的抗爭,是一場正邪大戰,「好似係正邪大戰、黑白大戰!你揀既得利益者,即係揸住資源喺手嗰啲,你就要去舔佢,你就要放棄新嘅一代!」
今天警暴,他當年家暴。他說五年前毀了自己(和阿Yu趙頌茹)的一頭家,香港更也是他的家。「唔使受呀?要找數㗎!你見到我嗰幾年過得幾大鑊㗎啦,唔使找數呀?係賤就俾人鬧㗎啦,細個都教,有錯就要認,打就要企定,𠵱家(香港)點呀?」
不如重新開始。他拾起結他在街頭busking,在天水圍屋企樓下唱歌,元旦那天遇上老婆婆送他一個麵包,「咦,原來一個麵包,代表咗一啲我搵咗好耐都搵唔到嘅嘢。我搵到人民幣呀,但係我搵唔到麵包!」
撰文:文嘉龍
攝影:陳慧安
我𠵱家都好勇武啦
香港的逆權運動,周永恒說是正邪黑白大戰;他的家更是藍(父母)紅(老婆)雲集。他和父親爭拗過無數次,仍然改變不了藍底想法,但他卻將內地老婆由紅轉黃,成功爭取。
周永恒說了兩件事。第一件是關於他在中環開髮型屋的父親,「我阿爸讀書唔多,佢覺得影響咗佢啲生意,啲客少咗,的而且確屋企係拮据嘅個狀況,但係有一日我忍唔到,睇咗新聞嗰日係開槍(10月1日),𡃁仔已經『啪』中咗,佢話應該打死佢,我話你都黐線嘅,𠵱家做乜嘢啫,佢做錯咗啲乜要打死佢,(如果)打死咗我呢,你個仔都係憤世㗎,你畀我年輕力壯我勇武到不得了啦,我𠵱家都好勇武啦個狀態,忍唔到㗎!我堅同佢嘈,喺政見狀況入面,嘈到斷絕關係囉,實際我係好愛我阿爸,我阿爸都好愛我,正正就係一個縮影,香港有好多家庭係撕裂得好緊要,嘩,原來啲錢對佢嚟講係好緊要囉!」
第二件就是他的內地老婆陳薇由紅變黃的故事。「佢本身完全係政治冷感,就算唔係政治冷感,佢哋(內地人)都冇(政治意識),有,你唔理,就叫做有冷有熱啫,冇熱嘅嗰個地方(內地),又何來有冷?所以唔可以話佢哋係政治冷感,直頭係冇,係空㗎呢部份!」
轉捩點是7.21,「成日去supermarket就係去嗰個站落車(元朗),基本上佢(老婆)日日都過去,早咗一班車返嚟只係,嗰日佢開始發現個問題,燒到埋身吖嘛,開始進入到我哋個社區喎!你平時去嗰間supermarket嘅嗰個站,佢開始會諗,自己推住個仔(BB車)會遇見呢啲嘢,佢就會諗,咦,40分鐘都未到(元朗冇警時分),大陸都唔係咁喎,好恐怖囉成件事,咁佢見到咪驚囉,佢驚,我咪開始解釋畀佢聽,香港係點樣三權分立,乜叫法治,司法獨立,立法,執法,跟住互相抗衡,即係我哋呢啲平民百姓大家望住,件事就好均真喇!咁咪慢慢,哦,原來係咁㗎,我咪話返佢聽,咁乜係人治呀……」
周永恒說,他知道甚麼是公義,「我哋其實係好渺小,我哋全部都係地球人,喺呢個狀況底下,我哋揀返公義囉,就係咁簡單!阿仔(一歲多兒子周聖恩)好耐冇出街啦,一街都係啲『杏仁』味,又驚啦,唔想出街,聖誕節、元旦,出去?唔出啦!」
做錯咗咪去承擔囉
四年多前,周永恒跑到深圳發展,「最開頭我係去咗北京考健身牌,然後去澳洲讀咗啲營養學,跟住去深圳同我細佬搞咗個瑜伽健身館,我諗搞咗一年至年半,我哋都退咗股,之後我細佬去咗上海,又再開(教瑜伽),跟住我又去上海,我stay唔到喺嗰度,我就跳來跳去,我去咗廣州做廣告創作,做返啲音樂製作嘅嘢!」
他在內地光怪陸離無奇不有,不重視合約精神、沒有版權概念,錢,是賺到,但面對內地的人事物,心力交瘁,「啲奶粉又唔得,打針又唔得,你返去做乜?淨係返嚟香港買嘢,買完返去搵錢返嚟唱(兌換),唱完又唔想唱返去使!我就開始喺呢段時間去諗,不如唔好再做冇腳嘅雀仔,之前自己做錯啲乜,做錯咪去承擔囉,唔好再去逃避,俾人鬧咪俾人鬧,呢度始終係我屋企,我寧願有返個根囉!你唔明㗎喇,你去一個唔屬於你嘅地方,你係搵到錢,你又唔想喺嗰度消費,因為嗰度唔係你屋企,然後,你又好想返番嚟,點都好,我覺得呢個地方(香港)需要我多啲,唔係呢個地方有冇錢搵!」
有錯就認,周永恒是認錯專家。2014年他被爆婚外情偷食小三劉依靜(Ruby),又發生家暴事件,事後聲淚俱下認人渣,最終離婚收場,兩個女撫養權歸前妻趙頌茹。問他做過最錯的事,周永恒說:「最錯?推阿Yu囉,推咗佢一下,好大力(阿Yu被推倒地致臉部受傷要入院縫六針)!好似啲壓力煲,一個大話冚一個大話,𠵱家我諗返,如果我繼續做落去會點呢,好邪惡喎,勁多女人,佢(趙)又唔出聲,幾頭家咁,係咪咁先叫成功呀?應該唔係囉,我𠵱家話畀大家聽,唔係囉!」
上月中周永恒在尖沙嘴街頭疑與人爭執出手,被警方拘捕,更有他在街頭跪拜警察的畫面。周永恒說,那天是他被人打,「啲警察係咁叫我冷靜,我話阿Sir我俾人打喎,佢係咁行埋嚟越行越近,又好似想圍埋嚟,我咪坐喺地下囉,你知啦,因為佢逼埋嚟話你唔冷靜,屈我隻手點算呀?我最佳嘅方法就係坐喺地下,擺好咗(電話)自拍囉,佢好想搶我電話,我唔知點解佢唔畀我影,我保護自己,佢話你要熄咗個電話,我話我有權影,我驚!」到警署後,他被安排在「臭格」(羈留室)。
「喺個『臭格』度我諗咗一晚,我祈咗個禱,第一樣嘢,畀返兩個女同我有關係,我唔知點樣可以做到,係咪搵到錢就得呢?唔係喎,我係一個乜嘢人,佢哋先至OK呢?」冇見兩個女幾耐?「好長好長好長嘅時間,唔願意去講佢哋呀其實我暫時,嗰個都仲喺個禱告入面;第二樣嘢就係,我希望同屋企人嘅關係可以修補返,我35歲喇,無論啱唔啱都好啦,我老竇佢乜顏色都好啦,佢都係要嚟保釋我。我喺度諗,如果我個仔35歲,都仲要我去保釋,我會好擔心,我見到佢(兒子)咁似我,我望住佢好似塊鏡,我唔想佢做啲嘢,我自己都要唔好做!」
我本身都已經cheap咗
周永恒要打聽愛女的消息,是靠Google,「我知道信希(大女兒)拉Cello好叻囉,佢成日都會去表演!Google好偉大㗎嘛,搜佢個名,知道佢12月15號喺高山劇場原來有個群演,但係我check緊嗰時係16號,miss咗一日!有問阿Yu嘅,問佢會唔會(之後)有得畀我可以去偷偷睇吓,咁啱嗰段新聞又出咗,話我飲醉酒發生事情嗰段新聞,佢就話你又出呢啲咁嘅新聞,兩個女都唔想見你呀!我其實係好傷心嘅,因為我留喺度(香港)有好大嘅原因,係我想保護佢哋。我大女10歲喇,你睇啲新聞全部都係啲𡃁仔,(得)13歲,冇咁快完呢場仗㗎,我好擔心!」
要打呢場仗,他希望自己可以站起來,在街頭重新出發。「攞住個結他,喺唔同嘅地方,喺條街度,唱返歌畀香港人聽先,尤其是唱返畀年輕人聽!你知𠵱家啲演唱會開唔到㗎嘛,保險又買唔到,啲大嗰啲(星)出嚟又好似跌晒價,覺得自己喺條街度cheap咗,我啱晒啦,我本身都已經cheap咗,咁我咪由頭嚟過囉,我可以喺呢度由頭嚟過,用返我自己想用嘅武器,去做返自己應該去做嘅一場仗返嚟!」
周永恒為這場抗爭運動寫了三首歌,曲詞包辦,重拾唱歌的初心,「我『發夢』啲畫面嚟嘅……有啲人就蒙面做壞事唔使受制裁啦,唔知佢係邊個,但係我哋出嚟蒙住塊面係為乜?係付出緊喎,係犧牲緊喎,喺犧牲嘅狀況下都仲蒙住塊面去犧牲,煲底先見,係一個無我嘅一種犧牲狀況!我睇返佢哋嘅夢想,佢哋嘅爭取,佢哋嘅團結,佢哋嘅犧牲,inspire返我。雖然我都係一齊喺度行緊,但係我收到喎,收到晒,鼓勵埋自己,唔係喺度齋集氣,我係喺度被醫治緊!」
留港抗爭,與老婆齊上齊落,「我今次唔係我自己一個返嚟,我帶咗一個嗰邊(內地)嘅人返嚟喎,佢𠵱家好支持我㗎,佢甚至乎唔驚,我話,喂,你返到去(內地)會唔會好麻煩,你都要續證,佢都唔理喇直頭,我覺得佢好型呀!我都唔驚,我咪照返去囉,如果有一日真係扣(查)我,全世界都見到啦,如果真係咁樣嘅話,咪證實晒畀全部人睇囉,惟有係咁,邊有得避啫,冇得避㗎呢件事,因為我哋𠵱家光明正大!」
這幾年間,周永恒說總算「搵返自己」,「起碼認(錯)先啦,未必一定即刻改到,但起碼畀啲時間,你認咗咁你咪摺埋囉,我摺埋我自己㗎,自己收皮囉,去第二度搵返自己先,唔好出嚟獻世阻住人,好過你有錯又唔認,喺度繼續咁樣好乞人憎㗎嘛!我自己都feel過自己乞人憎嗰個狀態啦!」
驚唔驚自己又重複做錯?「我老咗咁多,冇咗好多火,以前啲火,我諗我𠵱家少咗好多!」
【後記】世代之爭
訪問期間,周永恒拿起結他唱出了他寫下的三首歌,其中一首,還未有歌名的,是關於衝衝子與和理非的,「……和你飛天遁地 不揀陣地 不需預備 想起你珍惜你 曾並肩闖絕地 犧牲預備 就是那 可感慨可悲憤可相信我還認得『你』」
周永恒說,「𠵱家十幾歲嗰啲唔識我呀,知,但係唔知咁多嘢,阿Yu嗰單嘢五年前,佢哋都未出毛,我細個出道(2001年),佢哋未出世㖭啦!」
在黃店訪問的現場,剛巧有兩位年輕人,一個19、一個18,還說:「呢個係咪Kenny(關智斌)?」對他們說他是周永恒,剛唱的歌是為運動而作的。「我聽到,一聽就知『黃』!佢有冇Ig呀?」
場地提供:1963木十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