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三大美男,潘安,宋玉、衛玠,風流浮浪,語言甜淨,所到處,身後總跟着一大堆民女,指指點點,竊竊私議,潘安尤是出眾,所乘車輿,民女追逐不停,並將手中水果擲上,擲果盈車,傳為美談。自來潘安成美男之首,《金瓶梅》中所說的潘、驢、鄧、小、閑,潘便指潘安而言,因知古時男人以俊貌為狩獵女性的先決條件。潘公子俊名流傳,所到處,美人痴纏,怨婦不捨,那到底俊成個什麼模樣兒?我們只能從舊籍中約略得知,古時沒照像,僅憑筆墨傳流,無疑管中窺豹,作不得準。只是一直以來,一說美男,必舉潘安,我們惟有從俗,人云亦云耳。
現代科技發達,攝影技術可將樣貌全錄下來,按圖索驥,一覽無遺。小時候看外國電影,人看女,我瞧男。四、五十年代,荷里活英俊男星多如過江鯽,各有其貌,各具其格,披沙淘金,挑出三位與諸君分享。先是羅拔泰萊,生於一九一一年,三十年代已成美高梅首席美男子,四零年跟慧雲李拍《魂斷藍橋》,天作之合,成為愛情電影經典,跟《北非諜影》齊名。《北非諜影》男主角是堪富利保加,女主角是英格烈褒曼。堪富利保加,浪子一名,遊遊蕩蕩,卻能為真愛而犧牲。堪富利不是美男,英格烈亦非美人,流傳至今,主要是劇本寫得迴腸蕩氣,其精奇絕倫處,在於把戰亂間男女平常不過的婚外戀,昇華至一塵不染的愛情。堪富利獨一無二的冷峻,英格烈天下無雙的憂怨,迄今閉目仍可睹。《魂斷藍橋》男女絕俊至艷,相伴銀幕,卿卿我我,纏綿悱惻,觀眾焉能不酡然欲醉?電影結尾,慧雲李撲向汽車自殺,天下觀眾皆流淚。羅拔泰萊的俊源於個人魅力,一撇小鬚,兩眼微閉,散發無窮魅力,女人無從抵擋,男人為之心儀。羅拔能古能今,《劫後英雄傳》,披上戰甲,英風颯颯,恍如英格蘭軍人復活。穿上西裝嘛,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網台選四、五十年代荷里活十大美男,第一名居然是馬龍白蘭度,真是不知何所云乎哉!友曰東西方選美標準不同,西方人看女星,喜歡闊面大口,於是蘇菲亞羅蘭,茱利亞羅拔絲等遂成男性偶像;品男星,不尚貌,重性格。東方人以女人嘴大吃窮郎,顴高剋夫,宜乎玲瓏嬌俏;男人則風流倜儻,文采飛揚為最。東西審美標準相異,不能強求。年輕時,朋友們都迷羅拔,尤其是我,因表哥相貌酷似羅拔,有香港羅拔泰萊之名,西裝長褲下,女人繁多,獨鍾情於相貌平凡的表嫂,眾姝心兒片片碎。羅拔泰萊以外,若說俊的,還有同期來自澳洲的愛路扶連,彼為壞男人的典型,打架、酗酒,泡妞……壞事做盡。偏是萬人迷,三十年代,一齣《俠盜羅賓漢》,瘋魔女人萬萬千。不同於羅拔,用情不專,自詡曾經跟一萬女人有所關係。誇大乎?不得而知,惟數千則應有。愛路扶連一生放蕩不羈,曾因打架,跟未成年少女交媾而下獄,一生入牢四趟,是荷里活男明星坐牢紀錄保持者,遠勝辛潘和小羅拔唐尼。
六、七十年代,喜歡看法國新潮電影的朋友,無人不識阿倫狄龍。他當時已是法國首席美男子,朋友中有自詡英俊者,我們都會不客氣地向他拋上一句「車!你靚仔得過阿倫龍狄龍咩?」俯頭撓耳,無地自容。阿倫生於一九三五年,今已八十四歲矣,白髮蒼蒼,滿面皺紋,昔之英氣,消耗殆盡。如今成獨居老人,陪伴他的是三條愛犬。他說「狗不像人,不會背叛。」家居後花園有一墓地,下葬了三四十隻狗,中間預留空地,便是阿倫為自己所設的墓地。說到阿倫俏,什麼豐神俊朗,風度翩翩,已不適用於他身上。因而有人說「阿倫一生最大的缺點就是長得太英俊。」他的俊,男女都無法頡頏,女人迷他,男人羨他,女人望他愛上己,男人只望自家有他一半俏。有影評家說「阿倫天生魔鬼臉孔,天使心靈,正邪兼具,人們喲!你們能抗拒他嗎?」我不能,你能嗎?
(附記:阿倫狄龍今年八月中風,正在瑞士療養,已逐漸康復,主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