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解密】
2019年整場反送中運動其中一個轉捩點是7月21日元朗襲擊事件,香港人目睹身穿白衫的鄉事及黑幫無差別襲擊手無寸鐵的途人、乘客、孕婦、救護員及記者,市民事發時撥打多達24,000次999報警求助,竟換來一句「驚就唔好出街」,多間媒體拍攝到防暴警察與白衫人搭膊頭護送他們離去,警方事後更表示「未有見到任何人士持有攻擊性武器」,警黑合作印象深入民心,「反警黑」成為市民重要訴求之一。
這種黑社會介入政治的事例,其實在主權移交前後也時有見聞,梁振英競選特首時的小桃園江湖飯局、雨傘運動期間旺角佔領者被黑社會施襲,暴露了地下秩序與當權者的關係,而中共官方對於香港黑社會的立場,已故中共元老鄧小平的說話可說一錘定音,在中英談判期間曾多番表示「黑社會並不都黑,愛國的還是很多」;時任公安局局長陶駟駒在1993年更公開表示「黑社會不是鐵板一塊,當中有些人也是愛國愛港的」、「他也有改過從善的,他有辦好事的」。
英國最新解密的一批檔案,揭示了英方一聽到中方「黑社會愛國論」,內部反響相當大,最大憂慮是對於香港1997年之後社會治安的影響。
撰文:姚躍華(香港前途研究計劃研究員)
根據最近解密的檔案,時任布政司霍德(David Ford)一聽到陶駟駒言論後,立即去信英國外交部指中方言論會對香港社會造成不安,因為這意味黑社會與中方過從甚密,日後黑幫可駕馭公安部門官員、獲他們撐腰,一定會大大打擊香港1997年後的社會治安。他極力主張英方不能「就咁算」,一定要向新華社香港分社反映,要求中方解釋清楚。
麥若彬:中方不了解法治概念
文件所見,霍德當時認為,中共官員一番言論會嚴重打擊香港警隊士氣,因為警隊一直以大量人力物力去打擊黑社會勢力。英方這種「警黑誓不兩立」的想法,在26年後的今日看來顯得相當諷刺。
由於香港社會對中方官員言論反響甚大,公安部事後舉行記者會「補鑊」,諉過事件是媒體惡意炒作、故意扭曲官員講法,並聲稱陶駟駒當時指的不是黑社會,而是同鄉會及商會;不過,英方顯然不相信這套解釋,皆因陶駟駒發表言論前才剛剛在北京會見新義安代表,而且過往不止一次發表類似講法,所以英方認為中方表態絕非失言或誤解所致。
時任英國駐華大使麥若彬(Robin McLaren)看完整個記者會後向外交部直言,中方所謂澄清根本無助挽回香港的信心,亦反映只要從黑社會人士身上獲得一點好處,大陸官員就會對他們的非法行為隻眼開隻眼閉,認為中方根本不了解法治概念。
中共在回歸前統戰本地幫派軟硬兼施,前香港新華社常務秘書長黃文放在97年5月於公開論壇上透露,北京早在1984年簽署中英聯合聲明前已與三合會達成協定,議定在1997年回歸前三合會不得擾亂香港繁榮及穩定;黃文放當時更透露,只要三合會對香港的繁榮穩定不構成威脅,國內官員會容許他們繼續賺錢。
利用黑幫維穩 逼人民放棄抗爭
黑社會獲政權撐腰,影響遠遠超越港英政府當年所想像的「社會治安」問題,甚至動搖整個政治格局,即威權政府靠第三勢力去打壓爭取自由及民主的聲音。
當權者如何利用黑幫去達致維穩,亦是近年研究中國問題的課題,多倫多大學政治科學系助理教授王惠玲(Lynette H. Ong)指,中共經常動用黑社會這類第三方暴力去打擊示威者與請願者,逼他們放棄抗爭,從而維持高壓管治。當這套在大陸隨處可見的維穩模式日漸搬到香港,抗爭之路無疑更加凶險。
時事評論員劉銳紹指出,共產黨利用黑社會的思維早於執政前已植根。國共內戰共產黨南下攻陷多個城市,早與各城黑幫聯繫,有指國民黨敗走台灣前決心破壞電站等基建,共產黨欲借黑道保護基建及穩定社會,而共產黨也希望黑幫「改邪歸正」擁護政權。1950年代共產黨收復上海,曾擬收編黑幫巨頭杜月笙,反映其對黑社會「充份利用」的特色。坊間謔稱共產黨是世上最大的黑社會,劉指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執政時已是公開的反對派,是合法組織,不過其結構和對暴力的使用,招致性質上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