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權黃記 力抗紅流親建制媒體內 為真相挽狂瀾

逆權黃記 力抗紅流
親建制媒體內 為真相挽狂瀾

【堅守良知】
【本報訊】反送中的衝突現場,記者也在前線。一次運動,不止商戶要分藍黃,記者也被分黨分派,被認為是「紅媒」的編採人員,在抗爭現場往往受到特別對待:檢查記者證、打爛採訪車、要求交出記憶卡……有網民曾在討論區勸紅媒記者辭職,其實在所謂紅媒記者心中,留下的意義又是甚麼?《蘋果》訪問了四名現時於「藍媒」甚至「紅媒」工作的「黃絲」編採人員,一探他們的心態。
記者:周詠雯

四名受訪者都自認是黃絲,更有人自認「勇武」。與阿時(化名)的訪問,以他一句「報道只反映公司意見,不代表本人立場」開展。「你會問,點解你咁無骨氣,點解讀書人咁無風骨?」可以在黃媒工作固然最好,但現實是黃媒比較少,「最初想入行,但(黃媒)邊有咁多空缺?」

抗爭者對反送中運動的記憶,盡是催淚彈、警暴等畫面;而紅媒眼中的反送中,大概就是放大抗爭者暴力和撐警場面。在紅媒工作的阿革(化名),明言上司認為示威者暴力「好好睇,要落多啲」,遇上私了畫面,「就要描述得好多」。至於不時舉辦的撐警及愛國集會,有不少「重量級人物」,如譚詠麟和肥媽,「佢哋覺得好重要,就會寫得好長,同埋指示邊啲要行頭」。大概上司這些指示,就是新聞報道偏頗的因由。

港聞記者阿時的公司,可說是公認的親中報章。大字標題總是不乏「暴徒」兩字,抗爭者必是暴徒、示威必是暴動、共產黨必須讚美,公司同事亦有不少內地人。阿時平日亦會在衝突現場工作,「其實做嘅嘢同行家差唔多,警察、示威者都有影,但好明顯出到嚟就係警察受傷、示威者好暴力」。而公司在記者採訪前已有劇本,經常會指示放大示威者暴力畫面,「放大暴力之餘又要有新奇嘅角度」。

處身親建制媒體,儘管高層企圖掩蓋真相,記者仍竭力報道事實。設計圖片

上層干預抹殺工作

另一名紅色網媒港聞記者、入行一年多的阿代(化名)直認公司政治背景取向鮮明,有關港獨的人物必會刪去、社評往往與抗爭者唱反調。因公司着重以衝擊畫面帶來點擊率,「咁梗係做得有幾激得幾激啦,佢哋係要以咁嘅mindset(心態)咁樣做」。「前線記者就算寫嘅嘢報道有幾中立都好啦,咁其實上層都總係有方法去干預到你嘅。」阿代形容這是對前線記者的大傷害。「我哋好努力咁去完成自己嘅工作,但到頭來去到最尾,呀,原來公司係可以將你嘅工作就咁拆散到一乾二淨」。因為有此安排,阿代亦認為公司完全推翻前線記者的努力。最令阿代印象深刻的,是在外採訪時有抗爭者發現他屬於哪個傳媒機構後,向他說「嘩你哋要如實報道呀!」阿代慨嘆,公司方針令市民對一個傳媒機構的信任完全瓦解。

在藍媒或紅媒工作已成事實,身為「藍中黃」及「紅中黃」的他們,就更希望盡力用不同方法抗衡。對於上司要求要有「新奇暴力角度」的相片等,阿時指「咪話人手唔夠,㩒唔到(相機)喎」,或是推搪現場情況混亂,「之後返去咪俾人鬧,你可以話咁樣係偷雞,但混亂都係事實」。

阿革的公司常被網民批評報道偏頗,身為編採部員工,他的「抗爭模式」就比阿時及阿命更為進取,當他改稿時發現有報道不太合理時,會先了解記者最初寫法,「採主或者再高層嘅人有無睇過、點樣改,原本嘅片、原本嘅料係點樣」,若他覺得有問題時,便會向上司反映。雖說進取,其實也是被動,因「老細本身都係聽(高層)話嘅」。「佢哋改唔改,亦都唔係我可以控制得到,有時就算佢哋肯改嘅話呢,其實本身個新聞已經係出咗街喇」。不過阿革亦偶有成功的經驗,亦是令他至今仍未轉職的原因。

「喺狹縫裏面努力」

不過阿革亦指,其實偏頗的報道並非每次均來自高層指示,「未必係啲政治任務,純粹真係(記者)能力不足」。阿革每次見到看似偏頗的報道,亦會盡力把關「睇下背後嘅原因」究竟來自高層壓力,抑或撰寫的記者亦墮入偏頗的陷阱中,「其實係好攰」。

至於在被人認為是「藍色網媒」工作的阿命(化名)亦會在工作時「偷雞」,馬鞍山早前有阿叔遭火私了,阿命的上司已要求同事以嚴厲措辭寫稿,「當然唔會去講呢個阿叔係抵死啦、先撩者賤啦」。而阿命的處理方法,亦只有平實地陳述事實,「唔會幫你寫示威者做暴徒,我亦唔標籤阿叔係藍絲」。不過阿命亦是較為幸運的一群,公司的報道雖然偶有立場,但仍未將抗爭者寫成「暴徒」,而前線記者不少也是「黃絲」,形容「𠵱家暫時仲可以喺狹縫裏面同同事一齊努力」。不過阿命強調,「如果公司一聲令下要我哋寫示威者做暴徒,我係一定會走嘅!」

反送中運動持續、港人愈見團結、黃色經濟圈亦逐步成形,外界對紅媒的指摘越來越多,「無良心」、「垃圾記者」、「出賣港人」之聲不絕於耳;更有網民在討論區留下「最後通牒」,批評為紅媒工作的記者「我哋恨不得你即刻仆街死」。這一切他們亦看在眼裏。四人之中,只有阿代辭職另覓新跑道。另外三人,至今仍在他人眼中的紅媒工作。

盼把報道寫得合理

「朋友當然係會問點解人仲留喺度啦!」阿革是四人之中在紅媒逗留最長時間的。「我會諗留低仲有無價值囉!」受着外界指摘,阿革亦不時問自己,是否仍問心無愧、是否仍助紂為虐。可能是過去向上司「成功爭取」的經歷,令阿革自言仍有份天真,「因為留低嘅話其實我仍然可以向上司發表吓意見、嘈吓佢哋;喺自己可以控制嘅範圍入面,就盡力(將稿件)拉返去比較合理」,加上現時公司需上司藍,但下屬黃,仍有相同理念的同事互相扶持,「可以繼續用𠵱家嘅信念去做」。不過阿革亦補充,如果有一刻認為自己已經出盡全力,仍要違背良心、忍無可忍時,便會毅然離開。

阿時的公司,問十個港人,大概有九個也會同意是紅媒。「咁做咩仲唔走?」記者問。阿時最初的回應是,「你有無睇過大時代?」記者狐疑。「如果身邊嘅人都污糟邋遢、你好憎,咁你點?我會諗辦法自己做嗰度最大嗰個。」阿時補充,自己深信多一支鏡頭,就多一份真相,「你留喺度,其實就係希望把握任何機會,讓事實、真實可以公正咁出到街」。

在訪問尾聲,阿時不忘說要用數句歌詞作結:「對,我犯賤,被流放,也像樂園。別勸我,我自願,未能半場棄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