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小食店老闆知道我是香港遊客,笑着問道:「來避難嗎?」我笑着答道:「是。」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陣香港,見雞腿還未烤好,他又問:「在台北去了哪裏?」我向來旅行漫無目的,只好說:「書店。」 「誠品?」「不,古今書廊和胡思——」看到老闆一臉黑人問號,我就打住了。
對我來說,旅行像人生,其意義不在去過什麼地方,而是遇上什麼人,發生什麼事;但對不少人來說,人生反而像鴨仔團,只要能在名勝前打卡、在名店內掃貨,那就夠了。
與其講去了什麼地方,不如說見過什麼人。多年不見的拉丁文學生R,恰巧來台渡假,記憶中還是中學小男生,今天一晃眼已在倫敦當上律師。他心繫香港,近日更為外媒供稿,分析香港形勢。本欄曾以術數角度,預測2024年為香港命運關口,這天R則從國際政治角度分析,居然也得出相同結論。詳情如何,且待他日後撰文解說。
有晚則見了旅居台北一對港人夫婦,女的一坐下就這樣自我介紹:「我係『女鬼』個女。」男的說:「我係『女鬼』女婿。」我在香港「和平時期」曾寫過兩篇文章,破解八十年代「油麻地站跳軌女鬼」都市傳說,當時向我披露真相的,正是眼前這對夫婦,只是一直無緣見面。這回趁台北之行約見,暢談甚歡,更讓我多了解一個細節:跳軌女子(即眼前女子之母)當時沒穿校裙,而是穿一條啡色褲,跟傳聞大相逕庭。
另一天,我去看一位在香港有數面之緣的朋友,他獨自留台十日,閉關寫作,最妙是不住酒店,而是寄宿於一間荒廢的舊房子。原來房東買下整棟三層高樓房,等待收購,丟空亦不在乎。友人愛老房子,也喜清靜,託人問能否留宿,房東一口就答應了。房子空蕩蕩的,他便自己搭個帳篷,睡在裏面,真不知人間何世。在寸金尺土的香港,此事匪夷所思,但在台灣則什麼也可能發生。
有自由氣息的地方,俯拾都是趣事。台灣的自由,很慶幸仍有一份民初的率性,不像今天香港,其自由已滲出末世的悲情。文首那句「避難」的戲言,細思之下,我也實在搞不清是否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