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級酒徒漫畫《神之水滴》,把酒徒分為不同段數,愛酒迷酒至虔誠地一再親訪酒區的,被列為「進階級」。去過、見過、感受過、明白過風土,是不同的。
我一些烈級酒徒、專業酒人朋友,並不同意。「你很喜歡一些跑車,用得着去參觀車廠嗎?我享受駕駛,又何須到產地看機件如何裝嵌?」認為當中不過是虛榮和扮嘢。
我不同意他的不同意。
只要你去過、見過、感受過,才知道真的可以不同。落過地,始終更接地氣,當地人帶你看的、告訴你的,不是網上、媒體或書本可以給你的,讀萬卷書,不如迷吓路,會走進地圖上沒有的領域。地勢、山勢、風勢、溫濕、水土、各處鄉村各千秋,每到完一個地方,是切實感到去之前和之後,認識和理解都兩個世界,先不論境界。尤其那些比較細小、相對不起眼、在雷達上能見度低調的酒區和出品。
法國南部是可愛的,南北隆河區是可喜的,最近去的一次,花多些時間遊歷多些地方,才真正發現了Southern Rhone的Rasteau。
這酒區,Clay、Limestone及紅土等之上,主要的葡萄是Grenache、Syrah及Mourvedre,英國葡萄酒網站BBR形容為的"One of the very best villages in the region",不是best,是very best,然而在2010之前,它連自己的AOC都沒有,一般人怎會熟悉,一般酒商怎會入貨,區外酒友怎可輕易喝到?
跟着莊主們遊酒區,他們一時帶你認識同區香草生態,以理解葡萄成長氛圍,一會兒帶你上山感受風,一會兒鑽進地下酒窖看泥石層,隨時邀請你輕舔一下泥土,嘗一下礦物或鐵質感,他們自己率先舔,你也舔便更明白了味道,像《Grand Maison Tokyo》的木村拓哉一樣。
Rhone Valley,你會知道Rasteau以南一些著名的Gigondas、南很多的Chateauneuf-du-Pape,Rasteau卻靜靜在別人光芒的陰影裏有麝法國香。它的甜酒Vin doux naturel其實頗具名氣,但酒區不大產量不多。
Vin doux naturel可解作'naturally sweet',是一種甜的強化酒,Domaine des Escaravailles Vin doux Naturel Rasteau Ambre便非常好喝。Grenache noir釀出香香的琥珀色,它在你的鼻尖,繪了一張豐富雜沓的乾果風情畫,杏脯、無花果、蘋果乾,構圖還襯托了杏仁和烤過的合核,甜中平衡一抹嫻熟的果酸,輪廓分明不失優雅。橡木桶陳30個月不是白過的,產量不過2000瓶,只在好年釀造。
說到強化甜酒,同是南隆河的另一產區Beaumes de Venise更是著聞。苦了足足半年的香港人,雜味翻湧了這些難忘的日子,如想在2019年末抖擻精神,苦中一點甜再戰2020,也可以來一杯它旗下的Muscat de Beaumes de Venise。
也是一個小產區,來頭卻非同小可。早在二千多年前,羅馬歷史學家老普林尼在他的名典《博物誌》已說:"The Muscat grape has been grown for a long time in Beaumes and its wine is remarkable",更稱之為"bee vine",其香甜花香,太討蜂蜜喜愛。
顧名思義,但非普通Muscat,此區只用Muscat Blanc a Petits Grains釀造甜酒,這葡萄被Jancis Robinson形容為「最高尚的Muscat」,是家族中最優秀的一系,可以釀出"real finesse and a particularly pure, floral sort of grapiness"。天生獨特的甜香,難得有相應的酸度對沖死甜,令它又懂嬌又會嗔,你可享乍交之歡,又不會有久處之厭,難得。
Muscat de Beaumes de Venise,遲摘、人手收割、whole bunch,1945年已獨得法國的官方AOC認可,在70、80年代,它在歐洲北部的名聲,甚至比法國Sauternes及德國的甜酒更盛更受歡迎,2005年更榮升為"Cru",為世界帶來"the most elegant, sweet fortified Muscats in the world"。
在隆河區外要找Muscat de Beaumes de Venise酒來喝不難,可惜是選擇太少,外銷主要由名氣大莊如Jaboulet及Chapoutier的出品佔領,它們的Muscat de Beaumes de Venise,都不錯,但不令人興奮,不使人想半夜打通電話給釀酒師問他點解可以咁勁。
來到原產地,Muscat de Beaumes de Venise的選擇多得多。Domaine de la Pigeade及Gigonda la cave Terre Blonde都示範了它酒精度不低但酒精感不強,明明是強化甜酒,但輕怡不重,纖細而清新的驚喜,花香鮮活如一群少女在嬉戲。Domaine de la Pigeade,舌尖是焦糖香橙、荔枝、蜂蜜的熱帶輕風;Gigonda la cave Terre Blonde,一切的花俏可人之後,滲微微的茉莉茶香,真有個性。半瓶裝,不必二百港幣,這些酒冰得涼涼的,配雪糕更是妙。
又嬌又嗔的酒,記得趁嫩飲,青春小鮮肉時便一擁入懷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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