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早前在新加坡演講，有幾句說話頗引人注目：「假如世上每一個國家都由女人領導，我絕對有信心過兩年你們便會見到，幾乎所有事情都全面地有重大的改善。」他向所有女性宣稱：「你們並非完美，但我可以相當肯定地說，你們比我們棒！」「我們」指誰？當然是男人了。奧巴馬還補充說：「這世界很多問題的根由往往在於老年人──通常是老男人──不肯讓位。」這補充，其實才是重點。
很容易想像有人撲出來嘲諷：「奧巴馬先生，你自己不也是老男人嗎？」但他真不是。奧巴馬當選總統時不過四十八歲，正值壯年；現在也不過是五十八，比湯告魯斯大一歲而已，比湯漢斯還要小五歲。先進國家的人活到八十多歲是平常事，年不過六十，絕不算老。美國現任總統特朗普七十三歲，那才是貨真價實的老男人，不但老，而且無知，加上淫賤和肥胖，活脫脫一隻皺皮的金毛豬八戒。
也很容易想像有人自以為很有見地，以師爺腔高聲說道：「哎呀，由女人來領導？你們看看林鄭月娥、朴槿惠、蔡英文，還有昂山素姬，這些女人執政，也是一塌糊塗啊！」這個說法明顯十分粗疏，只有沒受過西方邏輯學和統計學訓練的男人才會提出來，並且自鳴得意。奧巴馬的意思當然不是每一個執政的女人都勝過所有執政的男人，他的頭腦絕不是師爺級數那麼低的。此外，到目前為止，當過首長的女性比起男性仍是極少數；以幾位做得一塌糊塗的女執政者為例，企圖證明奧巴馬所言差矣，就好比說女人作曲不及男人，因為女作曲家中沒有人比得上莫札特、貝多芬、華格納等大作曲家，這種比較公平嗎？
說到這裏，忍不住補一筆。林鄭月娥、朴槿惠和昂山素姬的確不知所謂，但蔡英文還不賴呀，至少勝過貪腐的陳水扁和庸碌的馬英九。至於出口粗鄙的草包韓國瑜，連香港那個口才甚差、賣相不佳、選舉落敗的政治神棍甚麼國師的，也比他討好一倍；假如蔡英文比韓國瑜就是女人比男人，那肯定是女人優秀多了。
請勿誤會，我不是贊同奧巴馬的「女人優越論」。說女人執政一定勝過男人，和說男人執政一定勝過女人一樣，都沒有根據。然而，奧巴馬雖然是一流的政客，但始終是政客，公開說的話大多有政治目的，要看說話的脈絡來理解，不應只看字面意思。他這次說的，不是甚麼左膠思想上腦，而很可能是在間接勸退兩位參選美國總統的老男人：拜登和桑德斯。奧巴馬在新加坡演講後數天，美國這邊便傳出消息，原來他支持另一總統參選人禾倫（Elizabeth Warren）。女人比老男人，其實不過是禾倫比拜登和桑德斯。
年老而討人厭者，當然不一定是男人；粵語有「老而不」一語，可以指男，也可以指女。此語出自《論語．憲問》：「幼而不孫弟（即遜悌），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這是孔子的話，罵的是他朋友原壤，湊巧也是個男的。原壤這傢伙，為母親治喪期間舉止不守禮，才惹得孔子痛罵（不但罵，還「以杖叩其脛」）。「是為賊」的「賊」，指的不是盜賊，而是道德敗壞的人，即「鄉愿，德之賊也」（《論語．陽貨》）的「賊」。
也許我們現在看來，孔老夫子未免太迂腐，原壤那小小的舉止不當，未至於是道德敗壞吧！其實孔子看的不只是原壤這一次的行為，「老而不死」不一定是「賊」，還要看他變老之前的所作所為；原來原壤這個老兒不呀，從小便不乖，長大便更壞，品行不端，毫無建樹。孔子還說過：「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論語．陽貨》）譯作粵語，就是「成四張嘢都仲咁乞人憎，你呢世係咁先喇」。由此可見，孔子認為衰人不是一日煉成的，去到某一年紀，便成定局，只會一直惹人討厭下去。例如鹹濕伯父，不是等到臉頰已成皺皮柑、三角眼越來越細，才變得鹹濕，而是從來都是淫人。其他類型的乞人憎老男人，大抵亦是這個情況。
為何我不也談談惹人討厭的老女人？這是由於個人經驗所限，不熟不寫而已──我認識的乞人憎老人，絕大多數是男人，尤其多的是自以為見解高明的老男人，即維園阿伯那類（其中不少是讀過點書的）。
（隔星期六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