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回顧】一物看半年 同行兒女…身邊多了甚麼?

【2019回顧】一物看半年 同行兒女…身邊多了甚麼?

【2019回顧】
2019年初夏,我們開始了漫長的抗爭路,在不同崗位對抗暴政。中學生放下書本,用行動實踐理念,大學生亦響應罷課,年輕一代以不一樣的方法度過青春年華;中環上班族改變午膳習慣,每天抽一小時「和你lunch」,即使面對防暴警察的催淚彈也毫不畏懼,將政治冷感從「中環價值」中剔除。社會變了樣,連鴨寮街檔主甚至不起眼的露宿者,生活都因這場運動而泛起漣漪,昔日平靜的節奏變得起伏。 讓我們回顧2019年帶給香港人的改變,從一件物件、一個習慣和一種情緒,一睹港人成長。

中學生Jay 從6.12開始,每天隨身攜帶的不是書本,而是一叠文宣,習慣放學之後去修補連儂牆,「別人未有時間看文宣寫了甚麼,就已經被藍絲撕爛,有時放學有空會走上街,幫忙張貼。」另一位中學生阿軒,則在七月開始投入社交媒體戰線,在Twitter開設新戶口「親,民主是個好東西」,名稱幽默地向內地同胞致敬,半年已累積了逾六百多個追蹤者,「會繼續用Twitter分享關於(逆權)運動的資訊。」

口罩則幾乎成為每個人背包必備的保護工具,香港人對於口罩用途的認知已超過「保護呼吸道」,在處處都有監視、偷拍危險的街上,口罩讓抗爭者的身份得以保存一點私隱。住在金鐘街頭十年的露宿者鄭先生,也曾收過抗爭者送贈的口罩,「今年除了這場運動其實沒有甚麼大事,有催淚彈的時候,示威者會幫助我逃生,去力寶中心那邊避一避。」

男朋友:因罷課而認識的兩位中學生,女孩Rain說:「我揀朋友都要揀個理念相同,更何況男朋友。」

Twitter戶口:中學生阿軒(化名)7月在Twitter開戶,向世界各地網民宣傳香港逆權運動的資訊。

和理非必備 黃店地圖

李先生以和理非的手法進行日常抗爭,半年來電話新增了一個黃店地圖應用程式,「消費之前,我要睇清楚這是一家怎樣的店舖。」在深水埗賣電話卡的阿傑,則屬於黃色經濟圈商戶之一,「就我所知,全條街只有三檔電話卡檔表了態,其餘兩個檔主是我姐姐,我三姐弟都是賣電話卡的。市道差了是真的,不過我靠支持黃色經濟圈的手足幫襯,都算過得去。以前賺錢最主要,現在覺得最重要幫到手足。」半年來入貨最多是抗爭者必備的「太空卡」,「遇過手足一次過買很多太空卡,他們直接拿去物資站給其他手足用,我都盡量賣便宜一點,以貼近成本價賣出。」

大量太空卡:深水埗電話卡檔主阿傑表示,半年來入貨最多的是太空卡,並以貼近成本價賣給手足。

記者被起底 帶防狼器

從事傳媒行業的Faye(化名)因被起底而備受困擾,身邊多了一個防狼器作護身符,「凌晨時分會有十幾個電話打來不出聲,有時候又有些呻吟聲,以至很多不同程度的性騷擾。若我跟你說:『我不怕、我很勇、如果我怕就等於向黑勢力屈服』這些說話,其實隨便都可以講得出,但其實不是完全無懼電話恐嚇,更因此曾經拜託住附近的朋友接送下班回家。」掛在記者證上的防狼器,或許有一天會被放下,「或者我不再做這行、不再帶記者證出街,就自然會把防狼器留在家中。」

候任田灣區議員袁嘉蔚表面樂觀,實際上每天擔驚受怕,「這場運動之後,因為經歷過警方無差別瘋狂發射催淚彈,我會怕去人多的地方,經常無緣無故地感到害怕,很想自己盡快擺脫這種感覺。」她特別提到這是一種香港人的集體情緒,「情緒上變得很差,不好的情緒夾雜着很多怒氣、不安、驚慌和沮喪。我聽過有朋友需要服食安眠藥才能入睡,因為每晚都發噩夢,我自己也有夢到被警察追或者被拘捕。」為了保護自己,她的電話裏安裝了新app Parachute,也設定了兩、三個緊急聯絡人,可以在危急情況下快速將位置、現場影片傳送給緊急聯絡人。

防狼器:記者Faye(化名)自從被起底後,接連收到恐嚇電話,故此要帶防狼器跟身。

緊急app:候任田灣區議員袁嘉蔚經歷警方無差別發射催淚彈後,害怕去人多的地方。她為自己建立防護網,手機安裝了Parachute,可在緊急情況下使用。

中學生罷課 密友相知

這場運動改變的,除了香港人的生活習慣,還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理非」李先生表示已與警察朋友絕交,不再聯絡,亦未獲邀請出席警察婚禮。記者Faye則變得多疑,「不同層面的信任漸漸崩潰,會想找出身邊誰是爆料(給起底網)的人。」

抗爭令許多人的交友圈重新洗刷了一遍,有人更因為罷課而認識到志同道合的密友,例如中學生阿Rain(化名),她和男朋友一起到金鐘,悼念六月從太古廣場平台墮樓身亡的梁凌杰,「有些朋友沒有參與運動,自然就會變得疏離。我們之前因為罷課而認識,至今已經三、四個月了。我揀朋友都要揀個理念相同,更何況而家係揀男朋友。」

家長級手足 物資常滿

退休警察陳先生(化名)流利地數出警方暴力事件的時間線,「6.12、6.16、7.21和8.31,看見警察這樣工作,今年怎會感到開心?他們講大話不眨眼,若果是我,一定不會這樣執法。」 他已年逾古稀,有兩個孫,亦有一個「藍到出汁」的兒子。說起兒子,便不禁比較香港的昔日和今天,「我兒子以前讀書很厲害,讀到名校。但現在名校是直資,小學學費幾萬元一年,年輕人怎樣讀?以前社會不同,人們可以向上流,而家我覺得年輕人沒有希望、前景,社會只會差下去,不會變好,替他們感到可憐。」

同為家長級的張太(化名),雖然悲觀,卻同時對年輕人感到自豪,「曾經我覺得他們是被寵壞的一代。我沒想過他們可以這麼勇敢(抗爭),他們令我對香港人這個身份感到自豪。」 警方暴力讓她感到憤怒,「我成長的香港不能稱得上好好,但會不停進步,想不到現在會變得墮落。這一年給我們看到高官和警察的腐爛,他們的不顧廉恥都完全展露。」

儘管如此,她堅持香港人要留守,「曾經覺得走到就走,沒有所謂,但現在反而覺得香港人不應該離開,尤其在這個時間,我們不應該移民。」採訪時間是周末下午,她將背包內的能量棒和飲用水派發給同路人,「我今年沒有遠足,今年只是在全香港走路,一日之內走遍全港各區。」家中有小朋友的她,形容自己和家人是「真香港人」,一直為香港的這場運動出力。

有用物資:張太(化名)形容自己和家人是「真香港人」,看到新一代奮力抗爭而對香港人身份感到自豪,打消移民念頭。

記者:陳韻如
攝影:林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