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跟好幾位電影監製和不同世代的導演聊開了,話說他們正憂慮港產片之寶,警匪故事的題材是否陷入窮途末路,如無意外於未來日子應該墮進「冰河時期」,以為警民關係跌破冰點,居然連戲劇創作亦受到牽連,箇中因由,不言而喻。
所謂警察身份的代表性、象徵意義和價值,假如只剩下猙獰面貌或弱等水平可言,威信陰霾無光而淪為世界詬病,形象破敗。導演說假如要拍正義化身為民請命甚麼的,最終只會變成荒誕「喜劇」,現實中製造出來的「猛料」也肯定比電影多;我打趣追問,換言之「邪惡警察」又如何,他們不禁搖頭低嘆,反問那要看看邪惡到甚麼程度,可能連想像力豐富的編劇,也未必趕得上每天真實步伐。
早在十多二十年前,香港警匪電影甚至成為西方學者研究電影文化的熱門題材,有法國評論家出版書籍探討警察形象和社會文化發展的關係。從初始到如今,說到底警賊對決就是正邪之爭,人們盼望追求公正公義平等的最後勝利,世界觀眾對港產故事無不激讚,精密的動作設計到人物角色的細緻描繪,蛻變出獨門的一套電影語言和節奏。
時至今日,警賊故事將是戲劇創作的一個耐人尋味難題,遭遇重創的後遺症,即便怎樣精密計算,植入民眾心坎深處的無數傷疤已是萬劫不復,如何修理強烈崩壞的情感和每刻滋生的深切恨意,無日無之的悲傷影像一直透徹入骨。
「創傷後遺症」根據世界衞生組織的定義,簡易說明就是經歷了重大事故及災難所衍生的不安焦慮和恐懼,然而,這種心理陰影以至傷痛是沒有時限,聽到心理學家提示,在許多個案中,也有人不能即時表達情緒而延遲反應,潛伏於箇中的抑壓抑鬱,絕不能輕視。
看電影本就想舒舒心消消氣,有價值高層次的電影更開拓了無盡的思考空間,那是種心靈呼喚。相信世界上沒有人會「貼錢買難受」,導演說本土警賊故事再拍得多「真實」,也不可能聽見掌聲。世道殘忍不仁,醜陋得已經寫不了美好。
撰文:陳海琪
藍調時光
廣播人。寫作人。電視節目主持人。一直相信:只有逆風而行,才知道飛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