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爭一代創傷後遺催淚煙味揮不去

抗爭一代創傷後遺
催淚煙味揮不去

【情緒崩潰】
【本報訊】有人說要放棄兩代年輕人,但年輕人偏偏不放棄,抗爭直至心力交瘁。「良心理政」義務臨床心理學家Jacko(化名)過去半年接觸多位情緒受困的年輕求助者,他們在短短半年內經歷無助、抑鬱、憤怒與悲痛,埋下巨大情緒炸彈。有人想過以死控訴,有人每天擔心被自殺、被消失,有被困理大的少年寫下遺書。Jacko指新一代被迫提早思考人生意義:「做人係為乜?」多間機構都接獲反修例運動相關的年輕人求助個案,青協的求助人數更多於沙士及傘運時期。
記者:周婷 鍾嘉寶


Jacko指多名年輕求助者在半年內經歷無助、抑鬱、憤怒與悲痛,埋下巨大情緒炸彈。

警圍理大

警圍理大

多個關鍵日子6.12、7.21、8.31、10.1……標誌整個社會的情緒起伏。6月及7月多宗「義士」自殺案,有年輕人出現死亡警號。撒瑪利亞防止自殺會總幹事曾展國透露,相關時期的確接獲有年輕人萌生輕生念頭的個案,近日變得較少,認為與運動由「抗爭」發展為「報復」有關。

青年協會今年6至11月接獲743宗求助,當中19至24歲佔55%,6至18歲佔12%,未有透露年齡的則佔36%。青協業務總監徐小曼形容,今次反修例運動期間接獲的個案,比2003年沙士及2014年傘運更多。該機構接觸較多高中及大專生,暑假因社會氣氛低迷會思考「人生有乜意義」,又想不到解決方法,甚至有輕生念頭;開學後則因社會事件難以專注學業,想在學校表達意見卻有壓力。她指年輕人求助個案的情緒大起大落,當積極參與抗爭但結果不符預期,更覺孤單,「唔知會跌到幾低」。

「同阿媽講都係鬧我」

「良心理政」自反修例運動初期,已為公眾提供「心靈照顧站」義務輔導,包括面談、電話及文字等不同形式,為保障私隱,求助者全部匿名。照顧站自7.21等事件後接獲求助明顯增加,例如10.1警察在荃灣向中五學生開真槍,加上累積被捕人數漸多,Jacko形容,人最基本的安全感都被動搖,「就算唔係抗爭,身邊總有一個半個被人拉咗」。

16歲的娜娜(化名)過去半年多次上前線抗爭,她不時發噩夢,半夢半醒時看到大量抗爭場景,驚醒才發現正在流淚,也曾經幻想自己被捕的畫面,「(噩夢場景)九成都係見到警察,佢哋講嘢嗰種模式、點樣望你,真係太深刻」。娜娜有時也會失眠,情緒低落、無助,但家人不理解,「同阿媽講都係鬧我」。她向信任的同輩傾訴,對方則多數像在「聽故仔」。

娜娜是理大圍城的留守者之一,她慶幸與駐校社工認識多年,關係良好,惟因「發夢」情節敏感,雙方有共識不會在學校討論,但仍經常私下傾訴。圍城期間的晚上,娜娜形容該社工猶如隔空陪伴自己,努力幫她想辦法,「其實佢都只係好『行』叫我保持冷靜,但同佢傾完我個人係淡定啲」。可能因為有這位社工協助,娜娜的情緒尚算有出口,她遇過一些同齡人更孤立無援。

理大留守者寫遺書

Jacko表示,警方強攻中大及理大後,集體創傷後遺最為嚴重。理大圍城密集式出現水炮車進攻、槍械運用及「火魔法」,求助者多數有回閃(flashback)反應,包括影像、氣味及質感,「有人失眠、有人嘔,(運動)早期多啲人聞到催淚彈,𠵱家就聞到汽油」。她接觸的一名留守理大少年,被困期間寫下遺書,那是一夜長大的鐵證,「十零歲青少年,突然提早去諗生命嘅意義,仲有好多人擔心被自殺」。

Jacko斥責政權卸責,無視問題癥結:「一個社會問題搞到心理學家、社工去處理,好似由我哋去孭咗,安撫創傷後遺嘅重點係要settle safety,但事實上我哋都講唔到畀佢哋(青少年)聽,幾時係安全」。

亂世求存,Jacko寄望新一代在大海飄零至即將沉沒時,能抓住一兩塊有心人拋出的浮木,「大風大浪,點樣可以令到自己穩定啲?佢哋學識一啲(紓緩情緒)技巧,等情況好啲嘅時候,最少都可以返到埋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