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旅行團的那個階段,我差不多每個月都走一趟日本,當今好久不到,記得上一次是農曆新年,專程去看顏真卿書法展,也覺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生活習慣上有很多日本東西,像牙膏、洗頭水和零碎的藥物,都已經用完,託人家帶總不好意思,得親自去買,實在是有點想念了。
這回去的話最好是到京都,別走馬看花了,得住上十天八天,探望幾個老友,其中一位叫川端,賣被單的,我光顧過幾回,他就對我無微不至,雖住京都,是個大阪商人。大阪商人是種國寶級的人物,已經快要絕種,他們對客戶的服務是一生一世的,即使不是自己賣的東西,也會推薦其他,沒有試過不知他們的好處。
京都的寺廟多得去不完,幾乎都到過,已無興趣。現在去是買些古董,還有價廉的碗碗碟碟,家中的讓家政助理打破了又打破,所剩無幾。
當然得光顧我最喜歡的「大市」,這家賣甲魚的老舖已經從元祿年間,在三百三十年前開始賣到現在,由第十八代傳人青山佳生接手,食物說一成不變也不是,把土鍋做得更耐熱,加上用備長炭,可以一千六百度的熱量,五分鐘就能將甲魚煮熟。甲魚自己飼養,用特別的養料,養出又濃厚又清澄的湯來。總之,價錢多年不變,要賣到二萬四千 円一客。
更老的有「平八茶屋」,四百多年歷史了,賣樸實的懷石料理,店裏的花園和建築了然古色古香,價錢也平民化,午餐才三千五百円,晚飯一萬。作家夏目漱石在他的書中寫了又寫,確實值得走一趟,店舖至今一直做下去,客人來來往往。
住的是我以前經常下榻的「俵屋」,就在市中心,略懂日本文化的人都會欣賞。目前許多友人都在京都買了間小屋住住,如果他們肯讓我過一兩夜,倒是可以考慮,因為旅館不能自炊,在「錦」市場看到食材眾多,都想在當地買了露一兩手廚藝。
經過的一些「漬物」店,我在京都時都會探頭看看,從前做學生時有一個叫百合的女友,家裏開的是泡菜店,當然至今已是老太婆一個,但好的女人不會老。
現在這個季節是新米登場了,抱幾公斤新潟南魚沼米回香港,或者山形縣的「艷姬」也不錯,託人帶實在太重,過意不去。
最好吃的還有樹上熟的柿乾,各式各樣的都有,喜歡的是軟熟無比的,那些是一串串掛着來賣的也不錯,一個個剝來吃。
早上下粥的明太子也是我所好,一般的鹹得要死,到百貨公司買最上等的也要不了幾個錢,不能對不起自己去吃劣貨。
來回經東京,當然又得到我喜歡的手杖店,在銀座的Takagen看看有沒有新的可以收藏,當今家裏已有很多,見到有品味的還是非買不可。
近年來都是和大伙們一齊去吃東西,日本所謂的最高境界還是天婦羅,常去的有「一宝」,但私人旅行的話,我懷念以前經常光顧的「佐和」Sagawa,就在築地一角,小小的餐廳只能坐八個人,朋友說看近來網上的食評,沒什麼星,但我不是為星去,吃的是食物的水準和店主結交的感情。
最早的三星廚子神田,我從前帶過他來香港的「銀座」表演,交情不錯,就算沒有訂座打個電話去,總可擠出一兩位子,但他不想和別人去爭了,還是去吃老老實實的一頓「關東煮Oden」好了。
這種最平民化的食物當今做得好的也沒幾家,銀座小巷裏的「御多幸」保存着最原始古老的味道,有生之年可多去。同樣在銀座的有最好的燒鳥店「鳥繁」,如果遇上十一月十五日至二月十五狩獵解禁期,還有野鴨、麻雀、山鳩和野雞可以烤來吃。別擔心會被吃得絕種,日本人很會維護生態,有剩時才讓人欣賞,當然這家人的咖喱飯也是一絕。
我不跑馬,可以吃馬肉,從一八九七年開到現在的「Mino家」有馬肉刺身,也有馬肉鋤燒,日本叫為「櫻花鍋」,因為淺紅帶脂肪的肉像櫻花一樣紅得可愛,去東京最老的「江東區」才能找到。
再過去一點的有「駒形土鰍」也是百年老店,當今已有許多人愛吃鰻魚,也可以順便吃鰻魚的遠房親戚土鰍,價賤無人養,但都是野生的,肥肥胖胖,非常有另一番滋味,和雞蛋一起煮成的土鰍鍋,真想回味一下。
還想去找個手錶,星辰錶有許多產品在香港並不一定買得到,只有三毫米厚的光動能手錶,是世界最薄的,一定準時,也不必換電池,但不便宜,要賣到四十三萬二千
円一隻。
當今天氣已漸冷,最好的取暖器是日本的石油爐,一點就熱,不必等待。上面還可以放一壺水,慢慢地沸了來沖茶。可惜航空公司的職員看到了就不准當行李寄艙,其實又沒什麼可燃物,怕些什麼?舊的已用久了,得找找方法買一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