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十五年了,招徠顧客的街道沒怎麼變,也許這城市當年發展太超前,不知不覺就停滯。她面頰的紋路也被玻尿酸一次次填平。可歲月,終究是過去了,二十多年從男人身下搵來的辛苦錢此刻早已化作幾個大廈單位。總算熬到金盆洗手,但她遲遲不肯退出江湖。是有一個女兒,被她送去貴族寄宿學校讀書,她沒告訴女兒自己的營生,但少女多少已經知道。
這天收工和姐妹打邊爐,接到學校傳來的訊息,說女兒癡迷拍拖,成績下降。她火從中來,撥電話給女兒,劈頭蓋臉一頓教訓:「男人最後都會跑的,你傻啊,你有的最後不過是你自己。」如果說這一生她還有什麼相信,大概就是這句智慧。
12歲那年,她的父親一夜消失,父母兩人欠下的賭債卻還在,拖着她捱過青春期。母親陸續交了幾個男朋友,嘻哈享樂能見到,共患難就都指望不上。她恨母親不爭氣,更恨這些中年男人沒有擔當。同學中有個和她走的近的男生,普通人家出身,有修長雙腿,裹在臃腫的校服裏也依然挺拔。她什麼都同他講,他靜靜聽,又用零用錢買雪糕給哭紅眼的她食。她走上社會,他去讀書,電話越講越長,可她明白,他那些道理還有溫柔解決不到房租和吃食,再過一年,她不再打過去,初時他還追問,之後,也就斷了。
常客裏也有想和她長久的,但全都無法通過她的考驗。「男人是需要考驗的,拍拖那些好聽話不能做數,誰知道大難臨頭會不會棄你不顧!」這是她的另一智慧,有時是金錢、有時是爛脾氣──沒人通過這些考驗,她看男人越來越像看銀包,言談舉止都不做數,做數的到最後只能是錢數。
「你算罷啦,什麼愛你,你的青春是老娘辛苦供出來,他免費享用,說句愛你就足夠嗎?男人最後都會跑的!」說到此她又笑出聲,轉頭對姐妹們做嘴形:「天真無腦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