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專題:遭裝修 惹罷食「藍店」也促獨立查警暴

社會專題:遭裝修 惹罷食
「藍店」也促獨立查警暴

一場反送中逆權運動,令香港變成抗爭城市,政府無能,加劇社會分化令黃藍壁壘分明,政治更介入700萬人的生活,有店舖公開撐民主、反惡法的立場而大受歡迎;這股黃藍之爭在飲食業至為明顯,黃店經常被市民「懲罰」大排人龍;藍店即使曾是人氣食店,亦長龍不再,被視為藍店的美心集團及有內地背景的吉野家更多次被破壞。對政見不同影響生意,不少店舖東主感到無辜,只能掙扎求存。

過去兩個月,《蘋果》走訪多間店舖,當中包括被指與8月初荃灣斬人案有關、多次被「裝修」的荃灣聯發麻雀館,負責人出示閉路電視截圖澄清與兇案無關;早前被指為藍店的人龍車仔麵店文記及西環食店可可店都作出否認,他們亦要求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查清真相,還社會公義。
記者:謝頌昕 金敏琍
攝影:麥超億 徐雲庭

因被指與福建幫有關,聯發兩個月內三度被「裝修」。 資料圖片

聯發展示8月5日斬人案閉路電視截圖,指當晚案發後有黑衣人在店外,但當時麻雀館已關門,並無收留刀手。

被縱火後,店內物品被嚴重焚毀,天花都被熏黑。受訪者提供圖片

荃灣麻雀館補鑊 生意仍跌三成

8月5日全港大三罷,當晚荃灣發生黑幫行刑式斬人案,一名青年遭斬斷手腳筋,兇徒被指是當區聚集的福建幫,之後有被指與福建幫有關的商戶被「裝修」破壞,其中二陂坊的聯發麻雀館更在兩個月內三度被破壞縱火。聯發負責人向《蘋果》表示,6月至今生意下跌兩至三成,澄清麻雀館開業50年,股東中沒有福建人,與福建幫無關連,對聯發其後在店外貼上支持五大訴求通告,否認是補鑊招數。他又指,現時局面特區政府要負最大責任,亦認同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希望平息事件。

「政府做嘢太少,應回應訴求」

聯發麻雀館被指8月5日荃灣黑夜斬人案中有份協助收留刀手,同月25日的荃葵青大遊行中曾被人入內破壞。至10月1日的六區集會當晚,舖面再度被人破壞,翌日晚上更有人入內縱火,多張電動麻雀枱焚毀,店內嚴重熏黑,最後要停業維修逾兩星期白交租。三次事件嚴重影響聯發生意,營業額連維修費損失數十萬元。

開業半世紀的聯發每月開支50萬元,聯發麻雀館持牌人李先生強調,五名股東無一人是福建籍,撇清與福建幫關係,五人全是廣東人,包括三名海陸豐鶴佬人、一名新會人及一名東莞人。說回最關鍵的8月5日斬人案,李指當日下午5時許麻雀館已拉閘不收新客,但店內仍有客人留下打牌,客人只能從後門離開,換言之是有出沒入。他稱,其後看新聞才知當晚深夜11時在二陂坊發生斬人案,網上傳聞有穿藍衣的懷疑刀手由聯發步出。他翻查當晚閉路電視片段,發現事發時前後門都無人進出,正門的閉路電視確拍到大批手持木棍的白衣人出現,至於網傳被質疑是刀手的藍衣人應是穿了淺藍色衫的麻雀館雜工。其後由8月底至10月初,聯發三次「遇襲」,尚幸三次都提早清場店內無顧客及職員,才沒釀人命傷亡。受事件影響,麻雀館生意跌了兩三成,雖未至蝕錢,整體盈利少了8至10萬。

李指,平日已知會員工少提政事,以免得失不同立場客人。但10月2日被縱火後,立刻於店外張貼告示澄清股東中沒有福建人,與斬人案無關,並認同五大訴求缺一不可,他強調澄清立場並非怕被裝修而表態,而是與員工商討後成果。他指抗爭逾月未止,政府要負最大責任,「做嘅嘢太少,應回應吓訴求」,對警方屢施暴力,他認為「越做越反效果」,認為當局應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公正睇成件事,點解發生,點修補」。

深水埗麵店救亡 大學生免費飲食

深水埗福榮街地標,非文記車仔麵莫屬,開業九年,同一條街開三店仍排長龍,去年更獲得米芝蓮街頭小食推介。老闆黃氏夫婦避得過「米芝蓮加租魔咒」,但今年8月被指是藍店,加上港鐵早收車、市民消費欲降低影響,上月生意錄得下跌三成。說文記是藍店,究其原因是老闆夫婦都是前警員,但黃生離職近20年,黃太亦離職八年,二人表示極度不滿現時前線警員濫用武力的問題,亦對自己被定性感到無辜。

文記車仔麵老闆黃先生是前警員,但自稱並不撐警。麥超億攝

西環人氣食肆可可店,上周有員工與客人討論時埋怨學生參與抗爭而被聲討。

「扑穿你個頭就係梗」

8月14日晚10時許,防暴警在深水埗射催淚彈驅散人群,當晚文記亦中彈,職員形容當時「好似打仗」,文記兩店即時落閘擋煙。黃生稱,當時周遭未見示威者,但警員卻連發三枚催淚彈,質疑做法不合理。黃太不隱瞞前警員身份,對近月警察濫暴、濫捕深惡痛絕,多次在社交媒體批評警員不按指引辦事,隨着警察暴力升級,黃太批評越來越激,更與昔日同袍割席,互相unfriend。

11月初西灣河有警員向手無寸鐵市民開槍,黃太感震驚,並決定再多走一步,為大學生免費提供麵食及飲品,「唔明點解可以對住個小朋友開到三槍。」不滿警方之餘,兩公婆6月時已帶兩子參加和理非活動;7月又印餐券打算派給學生,但因法律問題擱置,另外又到機場聲援抗爭活動,並在深夜出動「接仔」。本月初警方在何文田開槍制服械劫集團,她指「我睇新聞見到佢哋捉賊時係完全按指引去做,但一對住啲學生市民,就完全變咗另一個人……扑穿你個頭就係梗,屈唔屈斷你隻手就好似係贈品。」

文記另一被指是藍店的原因,是老闆曾禁止員工在店內談論政治,有網民認為此舉是滅聲。黃氏夫婦指,店內不談政治:「只係希望唔好喺工作上講政治,等啲食客嚟食麵都可以休息一下。」目前文記福榮街的三店,每月合共租金60萬,她指「成個消費市道都差,之前港鐵成日早收」,但強調仍會撐下去。

12月8日港島區遊行當日,華星冰室克街分店午市時間毋須等位,反觀對面獲「黃店認證」的茶餐廳就大排長龍。徐雲庭攝

受抗爭運動影響,彌敦道鬧市人流疏落,做內地客為主的金行生意冷清。

港大生飯堂 員工違規講政治停職

西環名物「雞蛋煎腸粉」,是可可店鎮店之寶,凝聚了西環人逾30年感情。可是,近日可可店卻捲入割席風波,事緣上周三凌晨時分,一位女工與熟客因不滿交通受阻,矛頭指向參與抗爭運動的學生並加以批評,被食客聽到放上網,質疑是藍店。可可店老闆娘翌日將涉事員工停職,並在店外張貼通告,希望平息事件。

店外貼大字報交代事件

《蘋果》日前到可可店了解事件,但老闆娘不在,負責人陳女士解釋:「老闆喺雨傘運動開始嗰陣已要求員工工作時唔好講政治,今次反送中亦多次提醒,嗰位阿姐違反規矩,雖然佢做咗十幾年,又年尾流流,但都冇辦法,只能夠即時將佢停職。」

上周五晚寒風颯颯,西環卑路乍街的可可店人流疏落,一張密麻麻黑色大字「公告」貼在店門外,「允姐為人正直善良,對交通確有微言,但絕無鼓吹殺戮之意,唯已違反禁令,故該員工已被暫時停職……」可可店每日由下午營業至凌晨4點,食客包括西環街坊及附近香港大學的學生,公告亦提到「近月之政治事件,本店就如社會縮影,各人政見迥異,黃、藍並存,觸發了工作背後長達數月的爭拗。本店有見及此,為保團隊能夠繼續合作,已下達禁令,禁止任何員工在工作期間發表個人政見。」陳指事件發生於周三凌晨兩、三時,一位的士司機熟客提及交通問題影響生意,允姐「搭嘴」指交通問題亦影響她上下班,其他食客聽到放上網批評,質疑她批評抗爭運動。

事件在網上發酵,有網民指可可店有如港大生飯堂,30多年來歷代港大生都有幫襯,店內貼滿各個港大學會的嘉許狀,想不到員工背後竟批評學生,質疑是藍店,過去一直扮黃,呼籲網民不再幫襯。當晚與允姐對話之的士司機事後得知允姐被炒亦感到不好意思,陳指老闆娘知道員工上班會受交通影響,「但唔會罰我哋,老闆都好體諒啲學生,間舖不嬲好多學生幫襯。」但問到生意是否受事件影響,陳女士只支吾以對,並着記者向老闆娘查詢。

餐飲業料聖誕收入減35億

社會上瀰漫黃藍政見異同,其影響亦反映在各行業上,早前港鐵提早收車,加上市民消費意欲下降令市面冷清,餐飲聯業協會會長黃家和指,12月聖誕節一向是黃金檔期,往年該月份生意會有10%至15%升幅,但預計今年不升反跌,可能較往年同期下跌20至25%,損失收入高達35億元。他解釋,受港鐵早收車影響,酒樓夜市場面冷清,更有婚宴酒席臨時取消,連帶影響酒樓員工生計,特別是俗稱「炒散」的臨時員工開工不足,預計年底餐飲業員工失業率高達7%至7.5%。

慘淡過03年沙士

酒吧業協會副主席錢雋永亦指,過去半年業界生意跌幅由兩成至四成,有在旺角警署附近開酒吧的東主稱,早前每逢周五至周日抗爭活動頻繁令生意暴跌四成。錢指現時業界處於無錢賺,甚至蝕錢邊緣,已推出一蚊一隻雞翼、十蚊一串串燒等優惠救亡。他補充,業界避談黃藍表態,為的是怕秋後算賬,「酒吧係受政府發唔發酒牌畀你先有得做,一個酒牌可以玩死你,同埋警方會唔會成日上門查牌,都好影響生意。」

政府統計處公佈,10月零售業總銷貨價值按年下跌24.3%,涉款301億元,是飲食業外另一個重災區,零售、商業及成衣業總工會總幹事張麗霞指,本港零售業分兩類,一類是以內地旅客為目標的高消費品市場,另一是做本地客的中低價品市場,前者受內地客減少下大受影響,平均開工率只有兩成,有僱員每月只開幾日工。經濟學者關焯照亦指,今年下半年本港零售業錄得近兩成跌幅,是近20年未試過,較2003年沙士襲港嚴峻,指政府之前的紓困措施沒觸及問題核心,未能促進消費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