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在網上追聽《問我》以悼念黎小田的同日，方皓玟的《人話》也爆紅──是以流行音樂質詢官員與警察，亦因副歌輕描淡寫的「爆粗」，算是無力中的幽默。
《問我》與《人話》，是故同時成了網民熱點；而追本溯源，原來兩歌連帶，因為《問我》都關於警察與政情。
《問我》是1976年電影《跳灰》插曲，其時被譽為「香港電影新浪潮」推手之一的梁普智執導此作，說廉政公署自1974年成立之後，新生代警察的廉潔公正，年輕幽默。故事是商人「跳灰」，即跨國販毒，甚至買兇謀殺，唯靠梁嘉倫飾演的警察窮追不捨，申張正義。
電影有蕭芳芳與從警隊轉投電影的陳欣健擔任編劇，稱作首部香港警匪片，有說當年吸引不少警察進場，看得胸懷熱血。電影紅了關正傑所唱的主題曲《大丈夫》，以及黃霑作詞，黎小田作曲的《問我》；我再翻看電影，發現《問我》只是戲中蕭芳芳自彈自唱，更在梁嘉倫家中播放，然後殺手陳惠敏闖入！插曲後來大紅，似無關劇情，卻又算是警察主角不貪不假，做回真我的正氣感言。
「笑住回答講一聲我係我」是《問我》尾聲，配合電影，竟是源自七十年代警察如唱《My Way》的形象肯定；想不到四十多年後的今日，因為黎小田離世的網上重溫，同日就接上了方皓玟質疑警察，當然也批判官僚的《人話》。而MV以動畫效果重整近半年來示威場面，盡見警察過份武力，都是差天共地的人民公僕。
《人話》教人震撼，卻不是因為副歌的粗口助詞，而是MV以真實新聞片段，重現警暴待人的集體記憶；《跳灰》是新浪潮作法，也是以真場實景帶香港電影走出片廠，讓人看到警察穿街過市的震撼。不過昔日遊走人群，警察是為正義，來到今日的遊行隊伍中，卻是恃勢張揚的警權──即便MV多見黑白，卻難以淡化在現實當中的血腥暴力。
《問我》的肯定自己，來到《人話》結尾就是「人人話我話」的狂妄自大，再由警察指向官員，就是我們被迫收聽謊言，真相失蹤的年月。兩個世代的創作，是過去的許諾，反差成今日的失落；難怪「跳灰」是昔日的犯罪用語，來到今天變成了抗爭者說「不篤灰」的語言轉化，無不弔詭，卻是弱勢充權的唯一可能。
所以《人話》熱爆，是為歌與詞的微小反撲；《跳灰》反而遭人遺忘，而演員梁嘉倫今年三月過身，倒是香港首代正義警察形象的消亡，然後四月修法衝突隨來。如果問我，人話何在？惟有如歌所言，只消隱於童話神話裏的邪魔世界，而少不免妖言惑眾，欲蓋彌彰。
撰文：陳嘉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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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銘，以文字品評娛樂，用筆桿敲擊文化。在大學教授電視電影，於生活敬愛動物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