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登記者:那夜圍理大 我直播至舉手被捕

高登記者:那夜圍理大 我直播至舉手被捕

【堅守崗位】
【本報訊】踏入11月18日一刻,50多個穿着反光背心、雙手被扣上索帶的人排成長長人龍,一個接一個被押送至長沙灣警署,「嘩,咁多記者同first aid嘅?拉咗咩人返嚟呀?」看到如斯荒誕情景,重案組警員也目瞪口呆。

「慘啦!出面大把人等住落口供呀,練定摩打手啦呀Sir!」萎任政忍不住揶揄。雖然身在牢獄,但他丁點恐懼也沒有,因為他堅信自己是無罪的──他只是一個在理大拿着手機做直播、卻被警方指控是「假記者」的網台記者。

記者:陳芷昕

11月16日晚上,萎任政來到理大,接替高登新聞台同事的直播工作。主要負責在冷氣房剪接影片的他本來不用落場,但網台人手短缺,特別在中大二號橋一役後,更是「傷亡慘重」,「有啲喺中大俾水炮車沖涼,有啲又病又盛,成班老弱殘兵咁」。

結果這一更,一頂就頂了超過24小時,「連立場昇哥半夜都熄埋live瞓覺,我就喺隔籬影佢瞓,一影就影到天光」。一直未睡的萎任政雖然體力透支,但他堅持繼續「roll機」,因不想放過校園內的任何一個畫面。「呢度咁大,實有好多事發生,唔通打緊仗時你返屋企休息咩?就算要休息,咪喺Poly沖個涼囉」。

見證校園由平靜變戰場

時至17日中午前,理大仍然一片平靜。萎任政繼續手持手機,與觀眾一同遊走校園每個角落。但午後,在理大外佈防的警方一再推進,向理大內的示威者狂射催淚彈。萎任政也被嚴峻的現場環境所嚇倒:「由攻防戰變咗城堡守衞戰,我本來都唔覺得點,最多之後搵阿姐清吓地下啲磚囉。點知唔係,有裝甲車,仲有水炮車!」

在校園內的學生和示威者奮力守衞基地的同時,萎任政繼續直播現場戰事。怎料至晚上,警方逐漸包圍理大各個出入口,示威者頓時被重重圍困──理大內的記者和救護員亦然,萎任政也在此時開始覺得不妥。晚上9時許,消息傳來,警方向在場人士發出最後通牒,他們必須在10時正前從Y座李兆基樓出口離開,否則將被視為參與暴動。校園內的人也開始「吹雞」:「大家要走啦!日軍侵城啦!」

萎任政決定盡力留守到最後一刻,至9時50分始決定離開理大。他從A座跑到校園另一端的Y座,再從欄杆爬出天橋,卻看到一堆守在天橋位置的防暴警員持槍指着出來的人群。他心知不妙,跟仍看着直播的觀眾留下「遺言」:「預告定,我要被人拉啦,byebye。」

10時01分,他中斷直播,在警員威嚇下高舉雙手,同時向警員顯示自己的「委任證」以表明身份。然而,周圍的警員只不停指罵沒有記協會員證的他是「假記者」、「暴徒」、「曱甴」,把他雙手緊綁索帶後,有警員再要求他用口咬着頭盔的繩,趴在地上不准動。無力反抗的萎任政只能在內心嘀咕:「我信佢哋一定會有報應。」

就這樣,萎任政成了當晚第一名從理大出來的被捕人士,但他不是唯一一個。緊隨其後的,還有超過50人。同樣身穿反光背心的他們,顯然是一群記者和救護員,卻全數被警員以「暴動罪」拘捕,再押送至長沙灣警署。

留守理大期間,萎任政見證記者本來在課室休息,突然被湧入的催淚煙嚇得紛紛離開。

與臭格倉友唱友誼之光

由這一刻至往後的48小時,萎任政嘗了人生中多個「第一次」:第一次被捕、第一次住「臭格」……但他內心並無恐懼,他知自己沒有犯錯,故拒絕保釋,「佢哋話我係假記者,我都費事嘥口水同呢啲野蠻人嘈。你咪拉囉,你唔夠證據就會放返我出嚟㗎啦,咪畀你攞吓彩囉」。連萎任政的母親帶着錢來到警署想要為兒子保釋,也被他直接拒絕:「阿媽,我想坐耐啲。」

在他的羈留室中,多數是記者和救護員,也有小量和理非的理大學生,他們大部份都決定坐滿48小時,等候踢保。他們甚至一同向隔壁十多個倉大喊:「如果你係清白嘅,我哋就一齊踢保,癱瘓差館!」

結果,除了小部份學生因為翌日要上學而選擇保釋外,大部份人都選擇繼續「坐牢」。這漫長的48小時,萎任政形容像是「歡樂滿東華」。「我哋太無聊,就大家講吓拍過咩。又會唱《友誼之光》,𠵱家我哋已經組成咗一個『六號倉之友』嘅群組」。每至8時9分,所有倉友停止玩笑,一同默哀一分鐘,再高唱《願榮光歸香港》和不停呼叫口號,「阿Sir喺度都照嗌」。

踢保成功 攝影器材盡失

48小時過後,如萎任政所願,他和當晚的大部份倉友都一同踢保成功,無罪釋放。但重獲自由的他,不只攝影器材盡失,右手背至今仍因遭索帶壓傷神經線而失去知覺。談起這段經歷,他對被警員濫捕憤憤不平。他以一貫挖苦口吻說:「我唔知我呢啲叫唔叫記者啦,又粗口爛舌,又成日講硬膠嘢。但總之我唔識整、亦冇丟過嗰啲嘢(汽油彈),只係識揸住部機周圍直播。最衰就係我淨係影地下,冇影啲人嘅樣囉,所以我咪係『假記者』囉。」

自8月起加入高登新聞台的萎任政說,其網台特色就是不正經,「立場嗰啲正經嘢留畀正經人睇,你當我哋係新聞生動化,吸到另一班麻甩佬睇新聞」。經典作是另一位記者崔銳蛋直播防暴警員在馬路上追捕示威者時,模仿賽馬旁述員的口吻報道,有關片段成為網民津津樂道的「衝警盃」賽事。但即使手法粗俗兼地踎,他們永遠緊守一個原則:「我哋永遠唔講假消息。」

萎任政最近更報讀了進修課程,以增進對新聞行業和記者工作的了解。即使記者身份不獲警員認可,他亦希望能繼續為抗爭運動留下紀錄,「點解唔做?運動未完,我哋都唔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