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光復了 - 畢明

真的光復了 - 畢明

有讀者問,為什麼探訪酒莊會去了Rhone(隆河區)。問題本身,已反映了普遍飲家及普羅大眾,對隆河區的忽略與陌生。不是沒聽過,不是沒喝過,但常停留在:點頭之交。

除了三幾個明星酒莊非常為人熟悉之外,隆河區,可能是法國最被低估的非凡酒區。

先告訴你兩件事,一遠一近。近的,著名英國酒商/酒評人Steven Spurrier,去年被問到「哪一個產區,將取代波爾多,成為酒區新王者,獲得同樣高度的讚譽和地位?」他答:「Rhone Valley,不論是南還是北隆河區,將炙手可熱」。

布根地的價格已經太貴太離地,隆河又比較易懂,更是個充斥hidden gems的寶藏。

遠一點,說說歷史,自有葡萄酒文獻以來,"the best red wines from the Rhone Valley have generally been thought superior even to Bordeaux"。意想不到吧,英國著名葡萄酒作家Auberon Waugh在他的著作《Waugh on Wine》如是說。他是名作家Evelyn Waugh的兒子,寫過《Brideshead Revisited》(故園風雨後)的父親,也是馳名劉伶。

直至18世紀前,波爾多釀酒師也自視甚低,直至有人開始把Lafite和Hermitage相提並論,Bordeaux才開始抬頭。有利波爾多冒起,還因像Hermitage等的頂級隆河酒,至少要陳20年才達到高峰,太考驗又超越一般人的耐性,而且法國葡萄酒潮流慢慢轉變,人們追求輕薄一點、矜細一點的葡萄酒,而非像隆河出品的雄健豐碩大大隻。

不止紅酒,Waugh也提到,隆河區最出色的白葡萄酒,絕不輸給布根地最好的Corton Charlemagne或Le Montrachet,價錢卻少一大截。

北隆河最大的白葡萄酒產區Condrieu,有他深愛的白酒。Condrieu的特別之處,是以100% Viognier葡萄造酒,有別於大家常喝的Riesling、Chardonnay。如果你喜歡Chardonnay,Viognier同樣圓潤,但花氣俏麗拂了一身還滿,它輕一點、酸度低一點。儘管有說它適合早喝早享受,不宜陳年,但懂得的人會知道,Viognier要不早喝,要不遲喝,粗略說4年之內,或12年之後最好。厲害的Viognier如早年的Chateau Grillet,Waugh喝過一瓶陳了25年的,當場把他俘虜,徹底擊潰。

但Condrieu仍是隆河區比較為人認識的,一場來到,我執意一訪那些不起眼、較少人知道、卻更有趣的unusual AOC。

譬如St-Peray。

沒印象?St-Peray早於1829年已開始釀造氣泡酒,不論是品質或是價格,都與香檳媲美相輝。奈何19世紀根瘤蚜蟲肆虐一疫之後,一沉難起。不過,這位於北隆最南端、專釀白葡萄酒的St-Peray,已經靜靜地成功革命,光復出原屬於它的優秀本色。

Jancis Robinson說,"The curiosity of the northern Rhone is St-Peray, both still and sparkling white made from Marsanne and Roussanne grapes of increasing quality。"

羅馬大作家老普林尼在他的偉大經典《Naturalis Historia》已提到St-Peray的葡萄酒;被囚在St Helena時每日喝一瓶香檳的拿破崙,人生的第一瓶酒,是St-Peray。直至19世紀,它的氣泡酒,地位比香檳還要高。

只出產白葡萄酒的St-Peray,只用兩種葡萄:Marsanne或Roussanne,或二者混兌。前者帶來深度、酒體、架構,後者貢獻花氣、果香、清爽,大部分釀造師會二者合用,或單一選用Marsanne,釀造氣泡酒多數如此。經過歲月沈澱,Marsanne會變得柔滑、豐饒、複雜,甚至exotic,風情都來了。

駕車去到Cornas/St-Peray,先到Domaine Alain Voge,高大可愛的釀造師Lionel Fraisse便出來迎接,看莊園和試酒是指定動作。他們在Cornas、St-Peray及St. Joseph都有葡萄園,紅、白、氣泡酒都釀。

跳上他的Suzuki,我們便一路登山,沿路登高望遠看南法風光如畫,料南法看我傻痴痴。一直上,都是高嶺山坡上的葡萄藤。越上越高,邊上邊講解,然後,斜到車不能到的位置,我們下車,用走的。他大概見我瘦削,似乎是運動型,也不問清楚,便一路往山路走,山坡的斜度,一定超過45度(驚)。Fraisse先生說,這樣斜,機器、動物都用不上,一定要人手採摘,這些葡萄藤,正陽光燦爛地活在風土日照雨水最優秀的土地上。

至於試酒,我最期待它的"St-Peray, both still and sparkling"。白葡萄酒Harmonie 2018,造得清新活潑,濃美優雅,但似乎還需要多點時間。同樣是100% Marsanne的氣泡酒Les Bulles d'Alain 2014(涼一點的年份通常表現更佳),用香檳方法釀造,則是絕對驚喜!淡金黃色,撲鼻是香梨、茉莉、杏脯、烤過的檸檬,信心十足的底韻暗湧香料和礦物氣,花香背後丁點煙燻,aged close to 4 years on lees before disgorgement,以質量和複雜性來說,"is a unique and delicious Champagne alternative"。我猜,拿來和名牌香檳盲品,一定輸死人。這酒有多好喝?怕煩如我,不惜從Rhone帶了返巴黎,再帶回港,和好友喝。St-Peray,是真的光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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