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House裏的人】
一切都有終結時候,明白,我們首先不要狂傲。
住在美好的村莊,最終,你不一定能長久住下來。當一切變得順利,可以自由駕駛喜愛的「小藍」出入,最愛的那個住所,卻要離開了。那種暈眩感覺,是最初最早的一刻,像一下重擊,之後,是怎樣繼續那個以後。
跑步到遠處的海旁路邊,女主人跟一隻年紀不小的拉布拉多犬散步,你知道,一隻狗,不論年紀,最自由的樣子是怎樣?主人鬆開索帶,牠全速在綿長草地狂奔,帶着狂喜,像在影像看過的賽狗,再短的路程,再細的範圍,對自由的嚮往,都似是無限大。而拉布拉多犬,懂得轉彎,不會往障礙撞過去。當然,再看下去,也可能你會認為牠只在繞圍子。
在好友與真理之間 選擇安靜
繞過圈子,一圈又是一圈,人生如是。
逾萬個催淚彈放題過了,我仍然是一個從未「聞過」催淚彈的人,對事情的發展,能有發言權嗎?太多像我這種人,在遠遠一個角落,看着事情的發展,然後,一出聲,就是衝突;一放片,就像對立;一討論,最後一句就是「不要拗了」。最親的人,最好的朋友,都有分歧了。如果親人做了你最敵視的人的行為,你會怎樣?痛心吧。如果有朋友的朋友,患重病要去看醫生,卻因堵路四天不能前往,最終要棄車走出中大,再由好心人送去威爾斯,你會怎樣?不安吧。
但運動是複雜的,與暴力割裂,跟與人割裂,是不同的,要細想,不能讓受傷的人再受傷。這種想法的複雜,混和情況的複雜,一時間,也會有理說不清。
我跟群組的同路人說:「在好友與真理之間,我選擇安靜。」然後,有人說:「對,我一直都抱着感情是第一位的。」我說:「不,其實我不是。我是一直不想讓友情影響心中真理,so sad,但我是一個這樣的人。」
安靜的到科大看一看,在朋友陪同下,科大火紅鐵鳥旁附近的廣場,只剩一些悼念的標語牌,「一路好走,沉冤待雪」。旁邊一隻咧嘴笑出一隻門牙的大公仔,畢業帽子牢牢戴着,它側着身倚在一塊板上,板上貼畢業人像,有些人戴大學畢業帽,有些戴黃色頭盔,被拋起的黃頭盔,象徵着學生們在運動中成長了。
遠遠回望這樣一個本該美好的畢業舞台,一切影像,又再倒流。悼念死去的周梓樂,那個抽泣的校長,茫然看着學生上台。中大的「段爸」也吃催淚彈了,然後,九位大學校長發的公開信,我看見最強一句是:「任何認為大學可以化解這場危機的期望是不切實際的,因為這些極其複雜而艱難的困局,並非由大學造成,亦無法透過大學紀律程序來解決。」
科大畢業禮後 蕩漾任白戲寶
你知道沒有學生的大學校園有多可悲?如果沒有年輕人的香港有多可怕?科大圖書館一個關於唐滌生的展覽,因為有自動系統,仍然播放着任白的陳舊戲寶。那個遠遠開拓着自由香港的黃金年代,在死寂的環境中,繼續唱,繼續獨白,「權勢盡看輕,只知愛情重……吞釵拒婚拼命送。」
如果心中有美好的,你願意付出生命去擁有?聽過有人說願意為你擋子彈嗎?那是沒分年代的「浪漫」。但是,這種「浪漫」的人,會耗盡一生精力做一件事情。唐滌生用二十多年寫四百四十個劇本,那不是本死去寫嗎?他在《再世紅梅記》演出時,突然中風離世,沒留下多少財富給妻子,只為香港留下一筆豐富的文化遺產。現在的年輕人,也在急速追求想要得到的東西,不顧安危,不計付出,如香港自由傳奇將要終結,他們是寫了最有尊嚴的終章。
“It can increasingly define you not by what you are for, but by what you are against. It can turn victimhood into a way of life, or more likely of death.” (p.8《First Confession》by Chris Patten)
和理非心存幻想 願高達成真
不見盡頭的亂局,像河流在最兇猛的奔流段,一定只是一個過程,一定要走出一個方向,回歸平靜。如果連生命都不要,如果連看到生命失去,都不肯罷休不肯割裂,那一定有很大的理想與原因在背後,只是,我們應該如何走向理想?有一種不想看到暴力更不想跟抗爭的年輕人割席的和理非,最大的心願是:思維生策略,勇武生智慧。
我從來沒有這樣對「高達」心存幻想。「堅嘅,堅嘅,我在大圍看到佢行緊出來……」還能笑的時候,希望是還能找到好方法的時候。
作家:冼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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