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香港,我這樣告訴法國人 - 畢明

關於香港,我這樣告訴法國人 - 畢明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在亂世香港,就算不是家書,一封遠方友人來的電郵,送上關切的問候,已經情與義值千金。電郵,原來也有重量,也有溫度,暖得雙眼發熱。

前幾天,收到Henri-Claude從法國來的問候:「希望你一切安好,還有你的家人和朋友,在這多個月來漫長的騷亂中可好?」

他說,「我不知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怎過,只知單是看幾單新聞、一些照片、數篇文章,香港的情況已經非常令人憂心。我的進口商把所有訂單都暫停了,說因為目前情況及前景均很不明朗。」

Henri-Claude是法國南部隆河區Gigondas村、其中一間著名家族酒莊Pierre Amadieu的第三代掌門。我不會告訴你我們如何情同兄妹攬頭攬頸,因為我們不是。法國人嘛,cheek hugs我們一定有,但他是我今年夏季到Rhone Valley到訪酒莊時才認識的。他熱情似西班牙人,親切如他鄉故知,介紹Gigondas給我認識時,有種natural high的興奮,誰都看得出,他很愛自己的小村,很愛很愛自己成長之地,就像我們深愛香港一樣。

我記得,那天他翻箱倒籠的告訴我關於Gigondas的一切,由公到私,由文化到歷史到小八卦都有,渾身是小鎮人的純真可愛,連他家裏有隻愛出外撩是鬥非,有天打完架回家瞎了一隻眼的「飛仔雀」他都告訴我。

藍天下,晴空,無雲,他領我走到一輛由外到內都洶湧着「陳年味」的法國小車前,米白色,塵滿面,鬢如霜的Renault Savane,是Henri-Claude爺爺留給他的。小小Renault老得像破皮褸一樣,皺紋都成了古風,都添了神韻。他叫我:「跳上去吧!」

為了讓我感味歷史,Henri-Claude不走車行的馬路,卻駛進了一條古時原本給馬匹行的小徑,讓我感受一下古Gigondas人的生活經驗,傻的。小車子在凹凹凸凸的泥石路面,一顛一簸,他直把老爺車當四驅車駕駛,瀟灑。「記着,喝酒要開心,Gigondas代表歡樂!」

Gigondas這村名來自拉丁文Jocunditas,是非凡享樂與炫目享受的意思。早在羅馬時期已釀造美酒的村莊,原是為了給羅馬軍團創造娛樂營地而建,它的誕生和意義,完全出於酒酣興樂。

大概,Henri-Claude那麼樂天的人,可以從遙遠的法國,感受到香港人現在不會多快樂,所以才特別送來貼心的問候。

我回了信,多謝關心之後,已不知從何說起……

我告訴他,是的,香港正亂七八糟,不復往日的神采飛揚,但香港人越來越團結,而且很積極,希望一起去推動改變,令我們深愛的地方,變得比以前更好。

是的,我們很痛心,看見大好城市,引以為傲的國際形象、文明水平,墜落甚至粉碎,但香港人不能再自欺欺人,滿足於假自由、次貨民主,和一個完全corked了的制度。

是的,外國人看一些新聞片段,會看見香港有很多「暴力」,但有些武力(force)有時候是必須的,是自衛性的,因為警察不再保護市民,成為暴政極權的工具,香港人唯有用一定的武力自保和抗衡。

我告訴他,年輕人會被警察行刑式槍擊,大學會被大規模放題射彈,香港人正面對無法想像的政府和紀律部隊,卻正好翻開了這個城市虛弱浮華下的腐敗本質。暴露了好,免得大家再有不必要的幻想,一個壞了的制度,本來就是如此醜陋。

為了加強說明力,我順手給了他兩條links,一條FT一條BBC的,前者說香港政府有一切的權力,卻喪失了管治的合法和認受性,後者報導了港警如何槍擊示威者。

Henri-Claude的信不忘給我隆河的天氣報告:「你走了之後,我們經歷了罕見的三個一星期長的嚴重熱浪,氣溫上升到42至45度,比正常的32-34度高很多……不過山上的酒藤還好,山坡上有天然涼意,clay soil中儲了足夠的水份。」

於是回信之末,我忍不住告訴他,像隆河的好風土,香港人的血液裏,也儲足了大量的Be Water靈活性和善良勇敢,去應付罕見的政治熱浪。香港人,艱險,會奮進;困乏,願多情。

我答應了他,像他帶我看Gigondas的美好一樣,將來,我也會帶他看香港的美麗。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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