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人誌:自己血饅頭 自己吃—蕭浩然

蘋人誌:自己血饅頭 自己吃—蕭浩然

非常時期,非常兇殘手段,殺人強姦刑漽,一次過滿足三個願望。重賞之下必有屠夫,生活逼人來,良知開小差,收尾兩年的事,收尾兩年再作打算。然而日子再艱難,總有人寧要良知不要飯碗。

蕭浩然本來任職醫院管理局,眼見警察違規拍職員膊頭套問病人資料,深以為苦,上頭又施壓要他們配合警方。TG熬得過,膊頭黨難忍,好小子一怒之下掛冠封印,參與今屆區議會選舉,出戰觀塘安達,不許人間見白區。

今次選舉贏就嘆世界,輸就嘆口氣,建制派當道才是真正的生活艱難,過往五年社運低潮日子未敢忘記。

別管擁護政權的人,他們職責所在,你呢?

本文主角為了良知,飯碗也可擱下,你呢?
撰文:陳勝藍 攝影:董立華

蕭浩然(Jason)行年25年,與香港人身份共處四分一世紀,過往一年多任職醫管局,則與醫生、護士同行,後來病房多了一群警察,工作從此不一樣。記者問起甚麼地方最看不過眼,他說:「最看不過眼經常有警務人員或者聲稱警務人員的人拍膊頭問我:『這個病人怎樣怎樣?有甚麼資料提供?』」

拍膞頭文化 漠視認證程序


自信越低,氣燄越大;學歷越低,權力越見滔天;總有人自以為不受法例約束,偏偏這班人本應執行法例,蕭浩然指出:「整件事程序上錯誤,病人的資料屬於醫管局,你索取這些資料需要填寫很多份文件,透過醫管局與警方聯繫的方式;我們通過書信、文件上的方式回覆你,整件事才合理,而不是走過來說:『他入院的時候有幾多人?有人陪伴嗎?甚麼原因入來?』其實這些問題我們不能回答。」同事苦勸下,他向現實妥協,後來反修例引發空前社會運動,上述情況只有更猖獗。

除了拍膊頭,也有人打電話來,自稱油麻地警署某警官,要求將某份文件傳真給他,「例如傳真病人的proto 42,其實我不可以這樣做,不能直接將文件放進傳真機,按入號碼傳給他。」蕭浩然解釋:「第一我不能verify他是警察,我不認識他的電話號碼;第二我跟他連接的渠道不應該由我工作崗位的傳真機直達他的傳真機,即使要做,他應該打電話給其警崗同事,由警崗同事提交申請proto 42或者任何文件的書信……沒理由越過這麼多重認證的步驟獲得這份文件。」

Proto 42俗稱差紙,這張表格由警員向報案人發出,着對方交給醫生填寫,若醫生證明報案人傷殘與報警內容一致,警方可立案跟進,並向醫院索取相關醫療報告,「他們經常利用所謂大家關係比較好的便利,完成他的工作,當然當時是比較普通的工作,未必牽涉政治,但去到現在這個位置,本來的關係好像變了質。」

只苦了蕭浩然等醫管局職員,他說:「很多同事不願意放棄良知,盲目迎合警察所做的所有事,但是礙於各方面壓力,同事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有時屈服了,我覺得不出奇。坦白講,這件事我寧願辭職也不做。」某程度上違規就是犯罪,「和他們工作很像共犯,希望染污你雙手,當你嘗試speak up這件事的時候,你就會綁手綁腳,『你都有份做,你只會篤爆自己』,就是這樣的情況。」

按理說,醫管局前線員工由該局領導層保護,實情卻是如何?Jason說:「他們要求前線同事盡量配合警方的指示,其實已經是很大的壓力,背後面對的就是紀律聆訊,最大就是良知的審問,難怪我們有護士同事,就是我的部門,說:『你想攞料?用個鼻嗦,唔使問㗎!』」他解釋:「在醫院工作是一個拍膊頭,很講人際關係(的環境),你不埋堆,或者不聽上級指示工作很難升級。你不是自己一個人工作,工作上跟很多其他不同部門協調,他們不跟你協調,你便會很麻煩,這就是所謂的壓力。」

有違初心 拒絕下跪

按理說,傷病者在病房裏由醫生、護士保護,有時外來勢力卻不請自來,蕭浩然指出:「據我所知,如果不是羈留病房,警務人員不能進入,(實情是他們)還要坐在病人身邊,24/7分三更盯着,紀錄(病人)所做一切。其實不可以,一方面要保護病人,另一方面確保我們的醫護人員可以在最適合的環境下為傷病者提供服務,其實他們這樣很阻礙醫生、護士工作。」都說醫護有責任保護傷病者,「發生這件事,可以向當值的病房護士長投訴,但我不覺得投訴有被正確處理。」

誰都說毋忘初心,Jason加入醫管局的初心可不是見證和配合警察違規,「坦白講,醫管局工作薪酬不高,但一直給我感覺幫助很多人,尤其我的部門每日很多人出入,是誰我不說。同事、醫生、護士非常好人,教我很多道理。」當時他在九龍某醫院工作,但見一名初生嬰兒夭折,病房內外人人沮喪,這時一名醫生說:「不能被這件事影響專業精神,後面還有很多病人等你救援,如果因這件事影響情緒,導致做錯決定,那便影響第二個人的生命!」好小子茅塞頓開,他說:「但是基於最近的公眾事件,警察將他的權逐漸伸延到不同地方,令我感到很氣餒,簡單來說原來到最後都要跪下,不願意跪下唯有離開。」

傘運期間蕭浩然仍在大學,自覺當時沒有盡力抗爭,導致香港社運進入5年低潮期,至今仍耿耿於懷。譚文豪向本文記者訴說過同一番心路,Jason一如譚議員,先打拼區議會,從地區開始拯救香港,「我是90後,現在是00後的戰爭,我對他們十分愧疚,甚至我現在進入了社會工作,有很多枷鎖,沒辦法好像他們義無反顧、命也不要地抗爭,我為甚麼參加今次選舉?某程度上是一種自我的贖罪,另一方面希望為他們做得更多,做一些他們做不到的事。」

蕭浩然加入醫管局是希望能夠幫助別人,現時雖然離職,但他依然積極落區與街坊溝通。

蕭浩然與平田社區主任陳易舜,一同到快必譚志得的電台節目,討論對社區及政府的看法。

挑戰傳統紅區 望與李家超對話


社會不公義禍連他的「下一代」,作為25歲的成年人,可以為年輕人做的就是出來參選。總有人指摘他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大吃人血饅頭,「甚至你們出版的《自由之夏》背後說到血債票償也被指是人血饅頭,但我可以很自豪地說一句話,要是這個人血饅頭真的要吃,我吃得心安理得,因為血是我的血,我將自己的血蘸在饅頭上,自己吃下肚裏,我心安理得。」

似乎蕭兄很不會挑選區,觀塘固然是傳統紅區,安達區第一次經歷區選,區內大致分為三類人,新移民、退休警察、退休公務員,而這天他選擇在露天劇場受訪,因為在場有兩部閉路電視,要是遇襲也有根據。區內形勢如此,而他即使經歷水炮洗禮也不會染藍,哪有勝算?他托一下眼鏡說:「無論他是新移民、退休警察、甚至出面so call的藍絲也好,我服務目標只有一種,就是香港人。有新移民過來問我:『你說你服務香港人,是不是搞港人優先?即不是服務我啦!』我說你拿出錢包,看看你的身份證,上面寫着香港居民,我就服務你!」

他出身九龍華仁書院,校方鼓勵學生獨立思考,蕭浩然等人便對校長喝倒采,原來當時校長陳岡正是通識科創始人,學生多忙一科,DSE多一分凶險,對這位通識之父便不用客氣。考試當天陳校長赫然跑入試場,親身應考,卻只撈了個4分,慘被笑個面黃,時至今日Jason卻看見這科的美麗,「毛澤東說,敵人擁護的我們反對,敵人反對的我們擁護,你看現在(建制)多少人出來反對通識,現在回想,對通識科很感恩,某程度上政府自找麻煩。」

據他說抗爭基因走進九華學生的血液,因此今次選舉班底絕大部份是同屆舊生。說起九華舊生,既有梁家傑、練乙錚,也有楊潤雄、李家超這等貨色,而李大局長正是蕭浩然參選的重要原因,原來九華有位神父說過:「You have to make a place better than you found it.」蕭兄希望安達以致觀塘甚至全香港更好,「同時也想將這句話問李家超,你怎樣令香港變得更好?」

後記:看得見的希望


Jason言行比真實年齡成熟得多,想必是被迫成熟,視力正常的他還要戴上沒度數眼鏡,披上一抹坑味,但他說:「十多歲時的我做不到現在十多歲年輕人所做的,我二十歲時不能像(黃)之鋒去美國聽證會,但我認為這件事不值得開心,學生應該享受學生應有的童年,我寧願之鋒仍然儍乎乎。」7月30號網民發起癱瘓港鐵,他便在車廂內舉牌展示明代大儒黃梨洲名句:「學生干政乃衰世之事,三代遺風。」

運動前他看見滿街學生口講普通話,手玩大陸game,鍾情微博抖音,上深圳喝喜茶,追捧大陸網紅,還道香港的未來沒希望了,「直到這個運動發生了,居然站得最前就是我曾經以為沒希望的那個年齡層的人,至少有一班人值得我去救,所以我才出手,包括參選等任何形式。」

(同區候選人還有許有為、劉伯遠、李承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