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有人在地鐵站外噴上一句法文："Quand l'injustice devient loi, la résistance devient un devoir"，意思是「當不義成為法律，反抗就是義務」。網上有留言說，法國革命的人民也在街頭塗寫這句話。我有點懷疑，因為沒證據顯示當時有這種塗鴉。
金句原創者是誰，眾說紛紜，大熱門是起草《獨立宣言》的美國開國元勳傑弗遜（Thomas Jefferson），很多人稱他說過"When injustice becomes law, resistance becomes duty"（即上述法文的英譯），但查遍其演講和著作，均未找到原句。意思較近的僅有《獨立宣言》一段話，但長度和用字都大異於金句。
我認為最有可能的原創者，是法國革命的國民軍總司令、《人權宣言》草擬者拉法葉侯爵（Marquis de La Fayette）。他是法國貴族，支持美國和法國革命，被譽為「兩個世界的英雄」。一七八九年他徵詢傑弗遜的意見，撰寫《人權宣言》，宣言第二條已表明人有自然而不可廢的權利，包括「反抗壓迫」（la résistance à l'oppression）權利。
拉法葉跟康有為一樣是君主立憲支持者，但他比康有為勇武。十八世紀九十年代初，激進的雅各賓黨（Jacobins）權傾朝野，矢志推翻君主制，將革命進行到底。此時的拉法葉，自然成了雅各賓的眼中釘。
一七九二年普魯士大軍壓境，路易十六皇位岌岌可危，拉法葉的護國軍又被雅各賓滲透，行動受制，於是他在六月三十日致函國民議會，希望議會可壓制雅各賓，信中有句：「凡非法之權力，皆為橫暴，此時反抗即成義務。」（toute puissance illégitime est oppression, et qu'alors la résistance devient devoir）按此語境，拉法葉要「反抗」的並非皇帝，反而是激進革命派。
文首引述的金句，相信是受拉法葉所啟發。大概在拉法葉眼中，不義是沒可能成為法律的，它永遠只配稱為「非法權力」，人類務必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