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送中運動,橫跨中學生的暑假和開學階段。在學抗爭者為香港前途聲嘶力竭的同時,總盼望得到教育者的支援,教育者的言行,一石激起千層浪,中文大學校長段崇智由「段狗」到「段爸」,便是一例。
從罷課至人鏈,到蒙面法,學校的處理手法被無限放大,稍有差池,學生的信任即全盤崩塌。中學生Susan(化名)正因為反送中事件,對學校失去信心,9月起再沒有回校上課;但有同校學生理解,學校被捲入政治漩渦,亦深受壓力。
採訪:鄧詠瑤
攝影:攝影組
社工篤灰 女生退學
Susan今年9月原本升讀將軍澳啟思中學中四年級,早於6月12日前,她向全校師生發表聯署聲明,「希望關注的同學可以簽名」,並綜合每一年級參與聯署的學生,共向校長發出三封電郵,期望學校能容許學生於6月12日罷課,校方回應:「罷課學生將當缺席論。」後來她回到學校,被教師帶到校長室,但是沒有迎來想像中的嚴厲批評。「校長以溫馴善良的口吻跟我說,你出去抗爭是犯法的,自己小心點。」
自此,近乎每一日,社工都會找Susan談天。「我身體向來不好,曾多日缺席,社工以身體問題為由跟我熟絡。」傾談過程中,Susan會談及抗爭的細節,「當時6月我仍未有意識,不要把私隱告訴別人。」Susan憶述,傾談過程中她情緒平靜,沒想到社工會打電話給Susan母親:「你女兒精神有問題,需轉介政府心理醫生,或者精神科醫生。」Susan非常錯愕,除了家長外,校長和訓導主任竟得悉她對社工透露的內容,Susan認為社工以專業身份博取學生信任,因而感到被背叛。
升班變留級
事後,Susan被學校的訓導主任直指:「你都幾自私、自我中心,冇批判思考能力。」當時課室裏只有兩人單獨會面,最深刻是訓導主任一句尖銳的苛責:「社會發生甚麼都不關你事,你只不過是香港的一粒塵!」
Susan因為體弱長期患病,本學期曾多次缺席,有教師與她討論升班和缺席率的問題:「如沒有大問題,應該可以升班。」但自從6月12日後發生一連串事件,該年級的訓導主任直言她性格大有問題,需要留級,Susan認為是因為她參與反送中抗爭,成為留級的主要原因,最終Susan選擇退學。
打壓罷課 形同軟禁
反送中事件,可謂師生關係的分水嶺,另外三名同樣就讀啟思中學的學生Mary、V及Steve,深有體會。與Susan不同的是,他們負責統籌9月2日的開學罷課,他們指摘校方出爾反爾,令三位同學對學校盡失信任。當初在商討過程中,校方承諾「罷課不罷學」,雙方達成協議,但到了9月2日當日,學生認為安排猶如「軟禁」。
如廁要登記
Mary憶述當日情況,憤懣難填:「校方強調罷課聚集地點要隱蔽,彷彿不能被其他學生見到罷課行動」,罷課學生被安排於佈置儼如考試場的禮堂集合,只能自修;若要如廁,學生需要登記姓名,校工帶領到廁所,每次只能一人。她覺得︰「他們不希望你跟其他同學接觸,教師向來親切,但當日對我們態度惡劣,彷彿我們犯下彌天大罪。」
Steve曾經被校方停課一周:「有天我們在坑口連儂牆張貼文宣,有位學生撕毀文宣,我們追上去問他為何要這樣做,但並沒有動粗,後來學校以欺凌為由,對我們處分。」
另一位同伴V則持平地分析:「青少年不是完全成熟,情緒會較激動,容易覺得學生正向我們施壓,以校長的崗位來說,他一定有政治壓力,只能中立地處理事件,是難做的。」
校方的出爾反爾看來小事一樁,跟警方濫暴、社會白色恐怖比起來,可能不值一提,但堆起來的細砂碎屑,足以青少年逐漸灰心。V說道︰「校方一直以中立包裝,但其實教師均有表示他們的立場,如果校方刻意說中立,是在欺騙我們。」
校友發聲 電郵被截
師生之間的危機,甚至蔓延到已畢業的學生。啟思校友Peter,本與學校關係良好,但一次對話,令他懷疑教師的中立。Peter憶述︰「有教師與我交談時,以『渣滓』、『社會垃圾』形容示威者。我忍不住問:『政府是否應該用機關槍射死所有學生示威者?』她回應:『無錯,如果情況有需要的話!』」雖然只是一次私底下的對話,但作為一名教師,其偏激的措詞令Peter擔憂。
Peter就此事發信給全校師生,校方僅發出聲明:「會加強電郵保安系統,不明來歷的電郵不可以傳到學校。」謝絕校友的聲音,Peter深感失望:「如果教師仇視學生,我便擔心在校學生的安全,怕他們會篤灰,洩露學生行蹤給警方。」
校長不置評
記者向啟思中學校長張紹銘查詢,他書面回覆,指因為私隱原因,不便評論。但表示會邀請有關學生及家長與學校一起處理重要事件,在任何情況下務必以學生的福祉為先,確保他們在安全和融洽有序的環境中學習和成長。
私隱不保 關係破裂
就社工疑向校方透露學生「發夢」,社會福利界立法會議員邵家臻表示,社工轉介有需要學生會見精神科醫生的情況十分常見。然而,社工強調專業守則中的保密性,他指出︰「在一段輔導關係中,失去保密性就很難建立信任。除非涉及人命傷亡,包括自殘、自毀、自殺等情況,否則不應把輔導內容通報第三者。」
社工欠獨立
學校是否有權向社工詢問學生的輔導內容?邵家臻指:「視乎學校的自制能力,有學校會尊重社工的職業;但有些學校與社工猶如團隊合作,成立學生事務專責小組。」這種情況下,由於社工不是獨立工作,學校有可能得悉學生的私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