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House裏的人】
清晨六時多到達洛杉磯機場。起床之時,感覺有一點苦。
機場安檢最後一步,我忘記Fiat 500黃色水壺還有水,那個束小辮的小伙子,用食指吊起可愛的小水壺,問道:「如果你想取回水壺,得走到外邊,重新再做一次檢查程序,要嗎?」他眼珠兒轉動着。
老實說,我很喜歡這個水壺,顏色與容量,剛好配合我。可是,要我再做一次安檢?從來沒有試過走出去,又回來。身外物吧了,我說:「算了,我不要。」他望着我,心裏有個樣:「你有冇搞錯。」說出口的是:「那我要丟了它的。要嗎?」眼珠又看我滾動着。
我很迷惘,但又不想走出去又走回來。「算了,不要。」「真的不要?」我又看穿他的心:你有冇搞錯。
「是的,我很喜歡這個水壺,可是……」我笑着回應他的心事。
「如果要,就從那邊走出去,再做一次。」後生小辮子又轉動眼珠。
安檢小伙子 拯救水壺
「好吧。我出去再做一次。」這次,他滿意了,高高的吊着我的小Fiat 500水壺,帶我從另一邊,反方向走出去,再次回到檢查證件的櫃位,但這一次是直行直過。小辮子是做了一件環保好事,也令我心裏感覺好了,登機前,就好好的喝熱咖啡,吃吞拿魚三文治。
「我是來自Santa Barbara的。」坐對面的南美女人跟我說。之前因為小事情和她打招呼,她主動跟我聊起來。啊,生活巧合得像隨時要替你加上關引號。我剛在聖塔芭芭拉過了三天,那是個很美麗的城巿,可惜始終沒有試一下印着Santa Barbara字樣的雪榚杯。女人在聖塔芭芭拉住了三十多年,遍地陽光,風和日麗,只可惜現在要租一間兩房小單位,都要約二萬港幣。朋友跟我說,如果能看一下提到以葡萄園為背景的電影《Sideways》,就會對Santa Barbara有好感覺。
聖塔芭芭拉連綿的山脈,擋着寒流,擋着熱浪,清涼海風,把日間不知收斂的熾熱陽光,中和得剛剛好。即使晚上沒有太陽,仍然不會感覺寒冷。由此,我知道大作家白先勇,為何能在這裏一住近四十年。愛荷華大學寫作坊一完成,他便留在這裏教書,而且可以買下屋子。
漁夫釣魚記 小魔鬼活命
但是,我想,能令一個人寫作的,不是有多好的屋子,而是多有氛圍的地方。走到碼頭,看一看那綑着圓邊的無邊際大海,遠處一層輕煙霧氣,自由小城,是有豐富而不能一下子看清的蘊含。身邊的人,在釣魚。一個六、七歲的小男童,等着漁夫為他切好肉,一隻白胸的花斑海鳥,站在小童身邊,像也是等着。小男孩熟悉地把魚竿放好在海邊圍欄上,閒逸等着。突然起哄了,不到十分鐘的事情,就有一條觸鬚長長的魔鬼魚上釣。
我曾經很想寫漁夫釣魚記。試過寫,但只是聽人覆述經驗。這一次,業餘「小漁夫」有彩數,身邊一個也在垂釣的青年漁夫,替他把不到一呎長的「小魔鬼」收上來,小心地把魚鈎取出來。這個時候,我走開了,因為,心裏怕痛。不一會,鈎子取出了,漁夫雙手捧起「小魔鬼」,提在圍欄上,手一鬆,「小魔鬼」又回到海裏。在透明淺水一直下沉至看不見。
一個人在途上 隨意走
「牠還能活過來嗎?」我問漁夫。
「可以的,牠應該可以活過來。」漁夫說。因為體形太細小,不合乎管制捕捉魚類的標準,受傷「小魔鬼」逃過一劫,能回到大海。他說,有時候,小孩子還能釣到合乎管制規例的「小鯊魚」,「我們會用來吃的。」
印象中,紀錄片裏,述說白先勇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海邊影像,蒼鬱灰濛。這一次,十月的聖塔芭芭拉海邊,我看到並舉的一列白帆,在陽光中,如海中小仙女,飄飄逸逸。一個人在途上,走得遠,走得隨意。
作家:冼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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