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沙龍】
一口氣巡視大千晚年之作,意猶未盡,怎能數漏他的絕筆與存世最大的整絹繪畫《廬山圖》?得知台灣國立故宮博物院南部院區剛在展覽此巨作,於是頭也不回,立即飛了一轉台中再包車到嘉義,看看這幅今年2月被台灣文化部公佈為國寶的巨畫,補缺大千繪畫歷程最後一塊砌圖。
台北故宮今年4至6月舉辦「巨匠的剪影—張大千120歲紀念大展」,惟《廬山圖》猶在限展期間未能同步展出,已覺遺憾。如今若不看恐怕再隔十年八載先可以再一睹其風采。1981年7月,張大千應日本橫濱著名僑領李海天之請,為他的旅館大廳繪製《廬山圖》,為隆重其事更在台北摩耶精舍設開筆典禮,在場包括張學良。
此作除了是他晚年潑墨技法淋漓發揮的經典,更是其嘔心瀝血完成的遺作。創作時大千已年屆83歲且經常住院,而畫作有10.8米長,他畫到氣喘吁吁、時畫時輟,有時還得整個人被抬上畫桌趴着作畫,見者心痛。
畫到入醫院 搏老命絕筆
記得幾年前訪問過張大千的忘年之交黃天才,他最難忘便是見證畫家日以繼夜的揮毫。天公嘖嘖稱奇,一位八十多歲高齡的畫家,竟不顧心臟負荷和眼疾,創作期間更數次暈倒要送院急救,都要一鼓作氣完成這前無古人的巨作。「好幾次見他作畫心臟不適,護士小姐即遞上口含心臟特效藥,小憩後又伏案動起筆來。」天公清楚地記得大千一家總動員替他邊畫邊捲絹布,他還畫到手痛要做物理治療。
《廬山圖》是大千給自己的挑戰。因為他雖遊蹤遍及中國,但廬山卻是從未親自踏足,畫憑空想像之境讓他有神遊的想像空間,縱情盡興發揮,達到中國山水畫所謂「師心」的最高境界。
大千本曾函請方介堪為此作鐫刻「以放易莊」、「以簡易密」、「閉門造車」、「有此山川」四印,可惜為應國立歷史博物館1983年1月展出需求,大千未能來得及落款鈐印,僅題詩兩首。原擬展畢歸還後,進一步潤色和修飾,但大千在3月初入院,4月2日仙逝,《廬山圖》最終沒能完成和落款。這次展出,故宮特別運用電腦合成技術,在《廬山圖》的數位輸出圖上添配印章,模擬此作完成的樣貌。
除《廬山圖》,故宮南院籌建時還規劃了「大千石庭」,與《廬山圖》同期展出的還有大千親手刻上「槃阿」、「五亭湖」和「潮音步」的三樽巨石。張大千五十年代遷居巴西親手打造的「八德園」,因巴西政府收地建水庫,遂由當地僑領李伩祥夫婦耗資用三天找來兩輛卡車,將此三巨石搬到自家保存近20年,後將三石捐贈故宮。《廬山圖》潑墨再加勾皴,條理出山石紋理面向,再加潑彩,墨中透着彩光,似是山際瀰漫着煙嵐。故宮南院地處偏僻遊人不多,我獨自欣賞了近一小時,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採訪、攝影:鄭天儀(部份圖片由蘇富比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