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八旬老翁黃國萬獨力照顧中風癱瘓妻子，缺乏社會支援，加上身心俱疲，毅然了結相依多年的老妻生命。去年底，案件透過法庭聆訊公開，一度引起社會對雙老照顧問題的熱議及關注。今年初，黃伯獲釋，展開新生，最近更走出陰霾，接受訪問，憶述昔日擔當照顧者的日子，笑言結婚時曾立誓「無論貧窮、疾病，都要喺一齊」，到真的實行時卻「好攞命」，最終「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發生悲劇。黃伯希望他們的個案既可給同路人借鏡，也能喚醒政府積極分擔貧困長者的壓力。
記者：蔡少玲
過去數年的照顧者生活如何開始，82歲的黃伯記憶猶新。那天，老妻林美琴因類風濕關節炎進入急症室，醫生要她住院；沒想到，半夜黃伯便收到醫院來電，他深知「唔慌好嘢」。果然，老伴中風了，右半身從此癱瘓。那年，是2015年。
老伴住院三個多月，出院後隨即入住私營老人院。黃伯每天提一壺生魚粟米湯探望她，又幫她沖涼打點，之後便偷閒與人捉棋。奈何老伴不喜歡入住老人院，結果10個月後便搬回家，此後照顧重擔就落在黃伯一人身上。
又唔食得，又唔瞓得，視力又衰退，苦不堪言，電視都睇唔到，成日瀨屎瀨尿，連佢自己都覺得可憐。
2016年的冬季異常寒冷，黃伯看見老伴出現肌肉收縮，身體狀況急促變差，「又唔食得，又唔瞓得，視力又衰退，苦不堪言，電視都睇唔到」。老伴行動不便，連上廁所也成問題，「成日瀨屎瀨尿，佢自己都覺得可憐」。雖然老伴沒有說出口，但黃伯深知她已無生存意志。
往後的日子，黃伯幾乎24小時貼身照顧老伴，很少出街。每天朝早下樓稍作晨運後，便連忙返家，弄早餐、餵食、洗衫、買餸、煮飯，隔天為老伴沖涼，所有家頭細務一腳踢，間中還要送她覆診。黃伯坦言：「覺得自己男人大丈夫，要執屎執尿到幾時？」黃伯身心壓力與日俱增，兩夫婦都活在痛苦中。獨力照顧老伴，亦令黃伯健康日差，膝蓋亦受糖尿病影響，要扶枴杖走路。
黃伯說，有次在家中劏魚，突然感覺洗碗盆移位，他急忙抓住洗碗盆，後來才發現原來是身體傾斜了。年輕時曾習武的黃伯見狀，「搏命拍打麒麟骹（髖關節）」，幸終無恙。
照顧病妻十分辛苦，惟黃伯仍覺無悔，認為妻子既是另一半，便要互相依靠，盡力保障妻子安全，「有病都希望佢過得好啲」。他記得結婚時曾立過誓：「無論貧窮、疾病，都要喺一齊吖嘛。」不過黃伯坦言，到真的要實行時，「都好攞命」，笑謂「唔好立亂發誓」。
眼看老伴長年病痛纏身，作為老伴唯一照顧者的黃伯心想，就算如何盡力耐心照料，亦有體力不繼、精神透支的一天。當意志力日漸磨掉，身心疲憊，終引發了黃伯的重度抑鬱症。望着老伴，黃伯擔心自己一旦先逝，老伴只會更淒涼。終於，前年6月6日早上，他在耀東邨寓所內勒斃熟睡中的妻子。他原本打算隨後自殺了結，但又覺得畏罪自殺死得沒價值，倒不如報警自首，承擔罪責，亦藉此公開雙老照顧的悲歌。
無論貧窮、疾病，都要喺一齊吖嘛，但到真係實行嗰陣，都好攞命，以後都唔好立亂發誓。
去年底，黃伯在高等法院承認誤殺76歲妻子林美琴。法官深感要長者照顧另一名長者，辛酸與痛苦甚多，弄至如斯田地是個悲劇，決定輕判黃伯監禁兩年。扣除羈押日子，黃伯今年1月底獲釋。出獄後，黃伯獲編配入住另一單位，現在每朝5時出門晨運，回家洗衫休息，三餐到社福機構飯堂解決，閒時看看電視、唱唱粵曲，間中有弟妹探望，靜靜地過日子。
本來有個美滿家庭的黃伯，兒子患上腸癌，2007年24歲時跳樓自殺；及至妻子死後，家亦散了。黃伯現在獨自生活，不需再照顧妻子，目前健康狀況不錯。問到他未來的日子會如何度過，他笑笑說：「煮到嚟就食囉！聽日發生咩事都唔知，見步行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