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權運動】
「我哋出嚟行動,就預咗『48小時』,大家都知我講乜。」黃昏六時,金鐘地鐵站,就在防暴警員旁邊,一群穿着「守護孩子行動」螢光黃背心的人在開會,祈禱。
「顧名思義要守護孩子嘛,我見現時香港的環境,就如東方塞內加爾。說真的,這麼打法,已超出法例給予警察的權力了。」戴着金絲眼鏡手執枴杖,梳着整齊銀髮的李先生越說越氣。「唏!就算死都差不多了,以我們的年紀我不怕死,就覺得警察可恥。現在的記者招待會,就訓練講大話,車大炮。」旁邊59歲的徐先生有三個孩子,自言是個守慣規矩的和理非,因覺得2014年的佔中運動違法,他一直反對,但到今年思慮一轉,「個世界是年輕人的,年輕人想的事情,作為他們的長輩或作為其父親,我應該支持他們。」白色安全帽上,滿滿是他手繪的紅心,大大隻字寫上「爸爸愛你」,背包裏是護目鏡、一大支生理鹽水、救護工具和N95口罩,「我心疼他們受傷,那爸爸代你們出去吧,被警察拘捕或怎樣,我會自己承擔。」
守護孩子行動 由鮮花到防毒面罩
7月21日,一班教徒、專業人士、銀髮族在上環成立「守護孩子行動」,手執鮮花要攔下正要推進的防暴警。從此,每次在抗爭前線,總會看到穿着螢光黃背心、戴着綠色「守護孩子」臂帶,一群40至70歲的中年及老年人,排成人鏈做人肉緩衝區,想讓大家冷靜下來。每次他們以每6至7人一組,由一位三、四十歲較年輕的成員做小隊長行動。成立之初有200多人參與,現剩下60至100人。每有遊行、抗議活動,都會在金鐘地鐵站集合,開會,計劃,再按當時資訊,不同隊伍分散到不同地區行動。
34歲的教牧區Sir,寶藍色的頭盔上,雞乸咁大隻的中英文字寫着「教牧」、「Pastor」。護目鏡配上紫紅色防毒面罩,跟徐先生的心心頭盔一樣不搭調。他先旨聲明:「除非好緊急我們才會急步跑,上回由中環走到北角,全程都是步行,到凌晨一時才有飯吃。所以瘦了,哈。」說得輕描淡寫。記得初期成員甚麼都不戴,給防暴警獻花、講道理,超級和理非。「但警察一直教我們和平抗議沒有用。」除了照顧不同年紀的隊員,還要看顧新來的隊員,「試過有新成員,成日掛住影相,我們就要禮貌的請他停下。結果他早走,轉個頭又在太子警署前見着他拍照。這些都要留意。」9月尾,速龍一手推跌陳伯(陳基裘),近距離向他噴胡椒噴霧;又抓了他們的小組組長「小黃衫」到後巷疑似腳踢,這兩個多月來,他們手中的裝備由鮮花變成了防毒面罩。
「記得剛開始時,警察情緒沒那麼失控時,係有較多空間讓示威者離開。那時我們連N95都不用,但由7.28起發現不行啊,連自己都保護不來,你無法上前線保護年輕人。」人潮中,防線那邊舉起黑旗,區Sir即往防線跑去。幾分鐘後回來,拎起咪宣告警方打算在15分鐘後放催淚彈清場,大家自定去留。有抗爭者過來拍拍戴起防毒面罩的長者,互道小心,就各自散去。記得最初,抗爭者對他們可能感覺負面,或覺他們是負累。好些勇武手足還冒險留下保護老人,擔心後生仔的老人又猛勸勇武們撤退,拉拉扯扯倒拖延了時間。
一直看手機看資訊的區Sir說:「後來我們持續在討論區上討論交流,互相理解,現在我們都改變了,不會勸人走,而是提供資訊,前後方都留意四周圍,總之留意不同資訊讓他們安全離開。」他們看到情緒不穩的抗爭者,就跟他們聊天關心,有了共識,各自爬山。
「警察視街上的人 都是敵人」
10月1號晚,我們跟他們一起行動。他們強調並非要阻差辦公。初時做人鏈,期望將激動的防暴與抗爭者隔開,爭取時間讓警察冷靜,抗爭者離去。現在警察一見人鏈就敏感,覺得你阻住,做架両,「我們一直配合警察的速度一起走,有時長者走得慢,警察會覺得我們扮嘢。」
9月起,警方似乎已視街上的人都是「敵人」,在荃灣時,有些速龍警員會指着「守護孩子行動」的成員大罵「曱甴」、「廢柴」,「對着警察我們要好小心控制自己情緒用詞,免得觸動本已情緒不穩的他們。如對着警察我們一定不會用粗口回應。但這是很不尊重的行為,我觀察是他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甚麼的。」
但儘管有信仰支撐,區Sir還是越來越多按壓不住的爆seed時刻。如在荃灣二陂坊,他看着一群手執國旗與鐵通的白衣人,在防暴隊面前走過,防暴竟然無動於衷,商場地下更發現大堆他們留下的鐵通,他問過街坊確認警察沒一絲行動,氣得拎咪罵警,叫市民要自求多福。又有一次有個年輕人被警察按下了,區Sir衝前要問他名字跟身份證號碼,速龍竟執起槍近距離指着他心口跟頭的位置,激動地問他是否要搶犯,「喂你用槍指住我,我會怕的啊,警察走後都忍不住對組員講兩句粗口。」
凌晨三點,人潮散得七七八八,極餓。攝影師與區Sir找了個公園坐下談心,「我沒仇恨他們,但我有生氣。他們是受薪,受訓的警察,沒做到他們要做的工作,還要任意傷害市民,覺得好心疼。期待警察回歸他們的理性,能回到過去有公平,互相尊重的香港。」這時遠處防暴警叱喝聲傳來:「走呀!快啲走!」警棍在前揈呀揈,結束了今次的訪問。
記者:陳慧敏
攝影:林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