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晨昏顛倒,凌晨會去油站便利店買零食汽水,與守店人混得很熟。今日如常,甫入內,熟悉的兩個大叔、一個大媽(輕瘦形),正自走砲地談起時事來。大媽說:「我哋喺大陸有讀歷史㗎,鴉片戰爭一路讀落嚟,而家啲後生仔唔識㗎啦!」坐櫃大叔接嘴:「依家啲學生俾啲先生教壞晒啦,成日教佢哋示威,話第日世界就屬於佢哋嗰喎!俾人利用啫,係人都睇到係美帝搞鬼啦!」
我出身藍血,成份深藍,幼承偉大領袖教導,要下鄉多向工農兵學習,所以邊細心聆聽,邊和另一阿叔數花生、朱古力、冷凍蝦餃、燒賣。
我得暮鼓晨鐘,回家搜索枯腸,將歷史印象重新整理一遍。
先說以前灣仔有間夜總會,公關姐姐多具姿色,故此身價特高,難以即買即賣,要𠱁,要獻金;亦不乏廠商巨賈、衙差伶人,熱捧追求,甘作火山孝子。當中遇上嬌嗔倀雞性格姐,倍增挑戰誘惑,追追逐逐,其樂無窮,與近兩個世紀中西交流史倒有點像。
西方人對東方的神秘充滿幻想與思慕,原因可能來自元朝《馬可孛羅遊記》及明朝利瑪竇書簡。近代英使來華,不計第一次意外未成行,當始於1793年,是為乾隆58年,戰艦五艘,隨員700多人,有學者、工程師、生物學家、植物學家、醫生、畫家,樂師等,手信有天文儀、地理儀、圖書、工藝品、軍用品、車輛、船隻模型等共600箱。過程風風雨雨,坊間有很多論述,略過。第二次來使是嘉慶年間,到道光二十年1840鴉片戰爭,共經約50年,難保就是因媾不遂而發爛渣。
至於美帝,頴頴……,一個幾千年都行帝制的民族,稱呼一個才200多年歷史,由一班費城精英決定以憲法立國的國家為美帝,的確有點頴頭。不過叫順了口,就很難改口。
相對於英帝,美帝簡直就是癡漢。我查了一下歷史,美帝似乎未曾侵略或佔領過我們神聖的領土,義和團期間的確耍了點強,後來又唔好意思,歸還「收多了的」庚子賠款,並且幫手興醫辦學,國共內戰期間又不知好歹做了和事佬,大戰期間幫手打殘了日本頭;有緣無份的機關在韓戰,我們偉大領袖名花有主,跟定了蘇聯大佬,大佬的敵人就是我們的仇人,叫做同仇敵愾。中國人忠孝行先,幾千年祠堂文化,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黑社會有愛國的,歡場也有忠烈女。美帝不識貞烈,冤冤氣氣近百多年,當然自討苦吃。
數數來媾的火山孝子及其手信,計有惡名昭彰的偷聽狂尼克遜帶乒乓外交,傻傻戇戇的花生卡特帶棄台親中;前赴後繼的還有兩代布殊父子帶寬宏六四與世貿組織,中間插了個雪茄癖的克林頓帶最惠國待遇,還有個一表斯文的奧巴馬帶華爾街,難怪紅牌阿姐身價越追越高。到得這個「商人重利輕別離」的川普,原來那麼不解風情,不單止不帶手信,還要追貴利,真的豬年反轉豬肚。
戊戌年開啟了大時代,己亥續之,「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因誤解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何況從來有緣無份,只是未曾真箇已銷魂,痴男怨女,總有夢醒時分。有識之士曾經致力東西融合調和,到頭來還是陰陽阻隔。嬌嗔倀雞姐,皆因歷盡滄桑,久久難以走出歷史陰影,旁人亦無可奈何。
歷史上的鬼佬來華,的確都「不懷好意」,明朝來華的利瑪竇,一生慈眉善目,死後的回憶錄,還是要衰一下這個東方偉大民族。至於馬戛爾尼的來華《紀實》衰我中華,也是死後才出版:「清朝是一個神權專制帝國,它翻來覆去只是一座雄偉的廢墟。人們生活在最為卑鄙的暴政之下,生活在怕挨竹板的恐懼之中。他們給婦女裹腳,殘殺嬰兒,統治者殘酷卻膽怯。它最終將重新墮落到野蠻和貧困的狀態。」
一句「統治者殘酷卻膽怯」,我想起了1968年布拉格之春的一首搖滾歌:
他們害怕老人的記憶
害怕年輕人的思想
害怕墓地的鮮花
害怕工人
害怕教堂
害怕所有的快樂時光
他們害怕電影
害怕畫家
害怕音樂家
害怕石塊和雕塑
他們害怕電台
害怕技術
害怕信息自由流動
害怕所有的波長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