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簡直沒有意欲看新鮮出爐的電影,大概是一種奇怪的逃避現實心理,單單渴望重溫昔日美好時光,幸好巴黎戲院選擇非常多,不論是五十年代的溝口健二、七十年代的羅拔阿特曼、或者九十年代的王家衛,都修復得玲瓏剔透,墮進溫柔鄉教人留連忘返。鴕鳥一出動不可收拾,彷彿只要不踏入二零一九的銀幕,時間就會霍然停頓,那隻萬惡的潘朵拉盒子仍然關得嚴嚴密密,小朋友好端端上學玩耍,北角福建幫坐在祠堂自掃門前雪,元朗白衣人穿着配合他們真正身份的黑色,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回到家開電腦看殘酷的即時新聞,欺騙自己那是虛構的科幻小說。只有田中絹代、華倫比堤和若尾文子是真的,傳奇裏脂光粉艷的人物,笑吟吟在眼底飛掠,靜好歲月一塵不染。
「戒今」當然有例外。艾慕杜華的《萬千痛愛在一身》和塔倫天奴的《從前,有個荷里活》,還有導演聞所未聞的《小丑》,公映第一天就誠心誠意看了,也都十分滿意──可能因為它們其實喚起某些記憶,花的鬼魂附體在安東尼奧斑達拉斯的滄桑眼神、A貨莎朗蒂的身影和羅拔狄尼路攜帶的《喜劇之王》超重行李,教人渾忘今夕何夕。就連活地阿倫的《情迷紐約下雨天》那麼不濟,呢呢喃喃無病呻吟,所謂新晉男神又寒背寒到教非粉絲也忽然憐香惜玉,鏡頭漫不經心掃過曼赫頓街角那間Dean and DeLuca,我都像搭上了時光穿梭機。曾經那麼時髦那麼標青的地標,居然不再存在了,導演醜聞纏身令影片遲了兩年面世,倒變成歷史文物,真是始料不及。